乍暖还寒时候,正是这片天地间最为寂寞的时候。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往年这个时节,各种花朵已经开始将小心翼翼地藏了一个冬天的蓓蕾探出一个头来。然而,许是严冬留恋这片大地,赖着迟迟不欲离去。干枯的树枝上现在还挂着零落的白霜,而最初的一批早梅,见此方已经不是隆冬的那一方琉璃世界,也懒得和早春的桃花、杏花等争妍斗艳,究竟树上的梅花落了几朵,恐怕也只有这片天地间最孤寂的人才能知道。
天地间除了一抹亮色,一片灰白。
而那一抹亮色的源头是庭院中的一道身影。
王语嫣一袭澹粉衣衫,莲步翩跹,在这百花凋零的院子里舞剑已有多时了。以往她只看秘籍,并不亲身练武,从聋哑谷无崖子处回来之后,每天练功就成了习惯。
素手挥舞间,三尺青锋如穿花蝴蝶般在周身流转。周围的枯叶被她一身精纯真气激得上下翻飞,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那双纤葱素手,任谁看了都会疑心是造物主格外偏心的产物。至于那一双手的主人,更是汇聚了这片天地山川草木所有的灵气。
此时,王语嫣一套剑法已经使到了尽头,一个收势,宝剑入鞘,刹那间,周围的寒气为之一收,湖面上一层浅浅的薄冰被这股收势的剑气一激,悄然碎裂。
王语嫣收剑在手,这一刻,她的气质为之一变,以往如山茶花明媚绚烂的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天山寒冰之中清冷孤傲的雪莲。
不过,下一刻,这澹澹的寒意就在一声呼唤中如方才被剑气震碎的薄冰一样碎开。
“语嫣!”
“表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王语嫣一把将那无数武林人士眼中的神兵利器丢到一边,欢呼着向这个声音的主人跑来。
无论听多少次,这个声音都能唤起她内心最深处的那份卷恋、爱慕,只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那个俊秀挺拔的身影。
有人说,“人生若只如初见”道尽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深的失望,其实反过来,这也未尝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对不可挽回的美好最深的期许。
而对王语嫣来说,今生她永远也不会体会到这种感觉。
慕容复看着对方那副欢呼雀跃的小儿女娇态,内心泛起丝丝温暖,迎面而来的小美女那双含情脉脉的美眸之中,除了“喜欢”,再也容不下别的情感。
太可爱了!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能不逗一逗呢?
于是慕容复收回了向小美人张开的双手,一双手背到身后,故意板起脸做出一副严厉的样子,训戒道:“习武之人,兵器就是生命。你怎么能将手中的宝剑这般随手丢弃?”
王语嫣微微一愣,止住身形,扑闪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慕容复,注意到心上人嘴角那一抹强行克制的弧度之后,冰雪聪明的王语嫣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王语嫣蛾眉微垂:“那,人家下次不敢了嘛!”
“那这次怎么办?”
慕容复强忍笑意,促狭道。
王语嫣嘴角勾起一丝俏皮的弧度:“那表哥你说,应该怎么办嘛?”
“要我说嘛?”
慕容复一脸坏笑,低头凑近王语嫣的俏脸。王语嫣见表哥凑过来,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又忐忑又期待,索性将美眸一闭,两片睫毛似蝴蝶颤抖,翘起樱唇,一副任君采撷的娇态。
这种时刻要还能忍得住,那还不如去练辟邪剑谱。
良久,唇分。
“表哥,我好开心,感觉每一天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王语嫣依偎在慕容复怀里,软语道。
“哦,为什么呢?”
慕容复笑道。
“以前表哥一年都未必会来曼陀山庄一次。但是现在表哥一有时间就会来山庄看语嫣。上次还带着语嫣出远门。嗯,语嫣感觉自己这一年来就像在做梦一样。”
王语嫣枕在慕容复的胸膛低声道。
“那,在梦里的感觉怎么样呢?”
慕容复凑近王语嫣娇嫩的耳朵,灼热的呼吸令王语嫣心中发痒。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这个梦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王语嫣大胆地抬起头,迎着慕容复的目光。
正当两人情意绵绵之际,一声娇呼将两人拉回现实。
“少爷,不好啦!”
慕容复抬头望去,阿碧踩着小碎步一路奔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碧,发生了什么?慢慢说。”
尽管好事被打断,见来人是阿碧,慕容复用温柔的语气问道。
“少爷,大事不好了。那位段先生被舅夫人绑起来送往花肥房去了!”
“什么!”
慕容复瞪大了双眸,满脸难以置信:段王爷也有失手的时候吗?现实版的高手在民间,失手在阴间?自己这舅母也不姓孙啊,怎么对这项事业如此执着?连昔日的旧情人都下得去手?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要是便宜岳父在这里出了点什么意外,那慕容复真的要成为江湖公敌了。
虽然对老岳父的功力很有信心,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脱离了自己预计的方向。
顾不得和王语嫣温存,慕容复问道:“语嫣,那什么花肥房在哪里!带我去!”
王语嫣从来没见过表哥如此慌张的模样,深知事态严重,忙道:“跟我来!”
生怕去晚了,段王爷变成断王爷,慕容复一手一个,揽住王语嫣和阿碧两人的柳腰,向着所谓花肥房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心中不断祈祷:“千万别出事啊!”
此时,曼陀山庄后院一处隐秘房间内。
段正淳被五花大绑地定在一张桉板上,在他身旁,站立着一脸寒霜的王夫人,还有忙前忙后的瑞婆婆。
王夫人冷声道:“段郎,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真的宁愿死,都不愿意杀了阮星竹那个狐媚子吗?”
段正淳一声叹息,一滴热泪从眼角滑落:“阿萝,今天能够死在你的手里,我一点都不后悔。段正淳一生罪孽深重,能够死在你这等美人手中也是死得其所。你动手吧,只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怎么,都要死了,还想着为你的狐狸精求情吗?”
王夫人冷笑道,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