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权贵很多,经常传出某家仗势欺饶事情,并不是这些权贵本身,而是家中纨绔。
刚才在街上,仅仅因为被撞到就将人拖到暗巷中暴揍的,是曾经的唐家二公子,现在的唐家少家主唐昭。
即便是唐家现在已经没落了,并且麻烦缠身,但欺负一些平头百姓,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多时,唐昭从巷中走出来。
他刚刚走到街上,便有几名差役走上来,唐昭看了看他们,无奈道:“整跟着我,你们烦不烦啊……”
那捕快道:“不巧看到少家主欺压百姓,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走吧走吧……”唐昭不耐烦道:“又是罚点钱完事,不过你们平安县衙的茶还不错,一会儿记得给我沏一杯……”
那捕快没有理会唐昭,看着鼻青脸肿,从里面走出来的肖贵,道:“麻烦你也和我们去一趟县衙……”
“不了不了……”肖贵看了唐昭一眼,脸上露出惧色,道:“我没事,就是刚刚在巷子里不心摔了一跤,不关这位公子的事情……”
唐昭看向那捕快,扯了扯嘴角,纨绔模样十足,道:“看到了吧,人家都不关我的事情……”
那捕快看着肖贵,道:“你不用怕,到了县衙,县令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真不关这位公子的事情,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肖贵像是担心唐昭报复,不等那捕快再次话,就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唐昭看向那平安县衙的捕快,问道:“怎么样,还要去县衙吗?”
民不举官不究,被打的那人明显不想招惹唐昭,若是强行带唐昭回县衙,根本不符合办案流程,到时候很可能会被人抓住把柄。
那捕快心念急转,最终对唐昭拱了拱手,道:“打扰了……”
……
肖贵穿过两条大街,才走到京师北区。
又穿过了几条胡同,终于来到一处破落的院子前。
一名妇人怀里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见他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样子,急忙跑上前,焦急道:“当家的,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娘了,在外面不要争勇斗狠……”
肖贵将她拉到院子里,关上院门,低声道:“进房。”
妇人进了房间,放下孩子,拉着肖贵的手,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肖贵从怀里掏出两个大银锭,递给她,道:“把这些银子收起来。”
看着肖贵拿出来的两个五十两银锭,妇人顿时惊慌失色,颤声道:“当家的,这银子是你从哪里偷的,赶快给人家还回去,偷了这么多银子被人抓住了,是要打断手脚的……”
“不是偷的。”肖贵咧了咧嘴,道:“今有人花一百两银子,买我一句话,没想到,从我肖贵嘴里出来的话,也有这么值钱的时候……”
妇人面色发白,道:“当家的,你昏头了不成,你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吗,这钱不能收,你赶快给人家退回去!”
肖贵笑了笑,道:“这银子收下了,就退不了了。”
妇人面色更急:“当家的……”
肖贵伸出手,制止了她继续下去,表情变的严肃,看着她,道:“我接下来的话,你要记清楚了……,我要是没事,那当然最好,我要是有事,这一百两银子,你分两次换成散碎银子,挑街上人多的时候,戴一个斗篷,不要让人知道,福儿以后干不了狱卒了,你花些钱,让他学一门手艺,别像他老子这么没用……”
妇人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当家的,没有你,我们娘俩可怎么活……”
“放心,我死不了,顶多充军几年就回来了,咱是刑部的,对这些很懂……”肖贵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一百两银子,能干的事情比我能干的多多了,我可以没有,不能没有银子……”
他抹了抹鼻子,继续道:“还有,以后有钱了,咱娘的药,千万记得不能断,再给你买一身漂亮衣服和首饰,跟着我这么多年,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苦了你了……”
妇人扑在他的怀里,恸哭道:“你才苦啊……”
……
唐宁坐在书房中,看着手中的信笺。
唐家的四个门口都有他的人日夜不停的盯着,唐家人什么时候出去,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都会被记录在案,每晚上送到这里。
“今唐淮和唐琦没有出去,唐昭去了书坊,买了一大堆书籍,路上被一名百姓撞到,命令手下将他拖到手下殴打了一顿……”
彭琛站在他身旁,问道:“大人,要不要让平安县衙以欺压百姓的罪名,再去唐府传唤唐昭一次?”
“不用了。”唐宁挥了挥手,唐家的事情是逐步推进的,到了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用一开始那些手段。
他想到之前的那些讯息,问道:“唐昭这些日子喜欢买书?”
“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彭琛有些奇怪的道:“他经常去书坊买书,有好几次,一整都待在书坊看书,极其入神,看样子不像是装的,这几个月来,也没有惹出一件乱子……”
曾经的唐昭,只是唐家的二世祖,吃喝嫖赌,欺压百姓,这才是二世祖应该干的事情。
唐璟死后,他就是唐家的少家主,唯一的继承人,为人处世自然要发生一些变化。
唐宁不知道他是真的从书中找到了人生的乐趣,还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但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解释不了他为什么又忽然变成了无法无的纨绔。
唐宁想了想,道:“今被他殴打的那个人,有调查过吗?”
彭琛点零头,道:“虽然他不敢去县衙,但是考虑到他以后可能还有用处,平安县衙的捕快还是偷偷跟着他,找到了他的住处。”
唐宁放下手中的信笺,道:“再查一查他吧。”
……
刑部,牢。
衙门之中,以捕快皂吏的地位最低,而捕快皂吏中,又以狱卒最为辛苦,干的活最脏最累,地位也最为低下。
刑部牢中,关押的都不是等闲人物,狱卒们不能将他们当成是犯人对待,处处都得陪着心。
朝堂上风云变幻,党争不断,今日的阶下囚,或许明日就能翻身,重新踏入朝堂,以前倒是有狱卒对牢里的犯人百般刁难,但没过多久,那位犯官的党派在朝堂上得势,将他搭救出狱,之后没两,刑部牢便少了一名狱卒。
有无数的先例在前,使得对牢里的犯人陪着心,已经成为了刑部狱卒的习惯。
狱卒虽然地位低下,但和捕快相比,每闲时间很多,在牢这一亩三分地里,每打打牌,丢几个骰子,根本没有人管。
几名狱卒坐在最前方的桌前,赌的热火朝,膳堂的差役拎来了几个木桶,道:“送饭了……”
一名狱卒手气正好,挥了挥手,道:“放着吧,我一会就去……”
肖贵拎起一只桶,笑着道:“正好我也要去送饭,要不帮你也送了?”
“那感情好……”那狱卒对肖贵拍了拍胸脯,道:“赢钱了请你喝酒……”
肖贵笑了笑,拎着桶,向牢房深处走去。
他为沿途的犯人送了饭,来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
牢房内关押着一名独臂老者,正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地上憩。
肖贵打好了饭,蹲在地上,通过一个洞递进去,压低声音道:“咬死了你是去刺杀唐家孽种的,不知道使臣的事情……”
牢房之内,独臂老者的眼睛猛地睁开。
肖贵没有再看他一眼,送完了饭,拎着空桶,沿着原路走回去。
他走回去的时候,牢最前方,那几名狱卒已经没有再赌筛子了,皆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看着前方一人。
刑部尚书宋义脸色冰寒,没有看他们,看的是肖贵。
哐!
肖贵手中的空桶掉在地上,缓缓滚到了宋义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