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那洞府内正中央的灵泉内,极尽美丽的年轻女子缓缓睁开眼,她从流淌的泉水中爬出,秀美的眉宇间满是漠然,美目间是被水浸透后的清澈。白屿净看到她念决弄干上的水珠后,挥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弟子袍。
弟子袍松松散散地挂在她的肩头,露出一截深刻的锁骨。她似有所觉地往镜面看了眼,正要挽起衣袍的手指僵硬在领口,但这一眼看去却没有发现异样。
白屿净毕竟是大乘修士,她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哪能堪破他的窥探。
而就在她垂下眼帘,就以为没人窥测时,才面色难看地弯下腰,从喉间吐出一滩清水来。
白屿净在镜后狠狠拧紧了眉头,他玄瞳微眯,冷冷看着镜子里的貌美女子最终难堪呕意,半跪在地,洞府内皆是玉石砌成,那冰寒之感明显让她瑟缩了一瞬。但是她依旧止不住喉间恶意,满面狼狈,吐了一地的清水。
乾坤镜面缓缓地浮起一阵波动,白屿净伸手拂去,他紧盯着镜中女子的接下来的动作,良久,眉宇间盈起怒意来。
……
宋渺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人间烟火食,她这半月时间,除了吃灵果丹药外,便再没吃过其他东西。
珍珠的子已经习惯这样的饮食,但宋渺的心都还没能够接受,她浑俱疲,因着昨在天显峰与白屿净双修,他贪取甚多,这灵泉也无法止住一个大乘修士对她的索取。
骨头里都在泛着恶心,宋渺不想思考自己突如其来涌来的绪是为何。她暂且将这归之于自己饮食习惯还没有改过来,但是实则上,她自己都无法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此刻的呕意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她而言,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她不被当作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珍珠被白屿净掌控在手中,是他呼之而来挥之而去的对象,只要他想要了,她便得给他。在做炉鼎的时候,宋渺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桎梏与压制,带着凛然的火顽固,将她狠狠地压在下,即便是动作再怎么轻柔,却还是能够溢出他对她的冷漠无,毫无怜惜。
宋渺的弟子袍在跪地呕吐间不松散,她抬手掖了下唇边清液,低眸看了下地上的清水。
就连胃里吐出的水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带一丝污秽烟火气。
修真界的奇特之处就在于此,宋渺带着点疲惫地揉了一把脸,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清水,悄声听到176提醒她有人在窥视她。
这个世界里,有谁敢在天显门偷偷窥视她?宋渺心中有了答案,她面上绪不变,衣袍尚未扣紧,因此松散了,袒露出前锁骨上的淤青红痕。
她低睫瞧见,喉间不由自主地吞咽两下,试图将又盈升而起的呕意压下去。
但最终没能成功。
以手掌捂了唇,清液几乎吐不出来,宋渺满面通红,她咳嗽两声,眼睫上染了水意,她重重擦过唇瓣,终于将那恶心给压下去了。只是这时候形容已经十分狼狈,头发微散,眼睫带泪,看上去楚楚可怜,使人不困惑究竟是谁惹哭了她。
白屿净在镜面上,瞧见了她接下来的动作。男人寒如冰块的眼瞳在内天光下勃然升起怒意来。
镜面恍惚不清,那貌美绝伦的女子再拉紧衣袍时,芊芊手指刻意避开那被白屿净碰过揉过的地方,是万分戒备防范的姿态,仿佛那一块皮不是自己的一样,又仿佛是沾了什么妖兽的血,嫌恶而不屑,厌恶到极点。
她缓缓地,一丝不苟地将衣袍扣紧。
不再露出一点点皮来,好似这样就不会让人瞧出她之前经受了些什么。然后,很快,面色又重归了淡然与冷漠,是不近人与怖然的冷森,若不是眼尾还带点红,睫毛尖还挂着泪,白屿净还真的以为她在魂归后还是如此冷若磐石的子。
他怒极反笑,冷视她在洞府内寻了个地方坐下。
白屿净特意为她找来的温玉被她弃之不理,那貌美女子随意找了个干燥的处儿,也不管那地上是寒冰玉,便径自挽了袍子坐下念诀修炼。
他眼中凌凌,不带任何感**彩地,传音至洞府内,也不说自己刚才在窥视她,而是一如寻常道:“今戍时到我内。”
那双在他面前永远古井无波的眼瞳,在他传音至此后,粼粼地漾起波来,白屿净听到她的声音从传音符与乾坤镜内一并传来。
“好,师尊。”
依旧是缓缓,听不出任何绪的应答。
白屿净冷冷地看着她在这话以后,罢了念诀修炼的动作,良久凝视着那口他特意找来,从峰内引至此的灵泉,低首嗤笑一声。
低首间,细白的脖颈,一掐就碎的脆弱。
白屿净心下冷然,他凝视镜中宋渺平复了很久心绪才怔怔地继续修炼,额头带了滚滚落下的汗珠,砸在玉石砌成的地面。她浑然不觉,口中念诀更快,她浸心内视丹田,万分专注地修炼,丝毫不察,等到汗透衣襟时,才惶惶然念诀烘干了衣裳。
他凝眉,漠然不语。却是将那先头放入乾坤袋内的玉简摸出,唤来外弟子送去她所住洞府内。
良久,白屿净不知悲喜的声音才再次传来,“玉简内的天地玄决,是我曾修习过,你为纯之体,与我一般都适合修习这功法。”
宋渺拿着他使人送来的玉简,神识一探,便从这份玉简中看到他曾修习后留下的痕迹。满是神念的文字在她脑中掠过,属于白屿净的独有凛然冷意,裹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灼骨烈火,扑面而来。
她的筑基修为实在抵不过这神念,堪堪抽出心神,已经是满面苍白。
白屿净的声音缓缓,好似并未瞧到这一幕,道:“戍时过来,我教你如何修习。”
宋渺闭了闭眼,唇边没有任何弧度,不知是开心这句话还是如何,低声应了一句好。
白屿净按下乾坤镜,他不再关注宋渺做了些什么,只听着手中门派长老传音而至,掐断了一截与他年少同期扬名,如今却依旧止在合体初期迟迟没有进展的荷央长老送来的传音。
那道传音凄凄切切:“屿净,你是真的要将那凡人养成你的道侣罢?”年轻的女声,未见形便能透出几分迤逦动人。这传音内愫含溢,满是深不悔。
白屿净却将这传音早早掐灭,他念了一道传音送至门派内隐世不出的师尊,声色淡淡道:“您怎如此话多,我才将将告知你珍珠是纯之体罢?”
那头已是大乘圆满,修为即将破界飞升,却因着不愿而留在此界的老者抚掌大笑道:“我的乖徒弟如此有魅力,定下道侣这事怎能不公告天下?”他一得知自家徒弟的纯阳之体所带来的灼骨烈火得以有治,便不住兴奋,恨不得昭告天下。对于那并未谋面的纯之体,却因这体质,早早添了万分好感。
白屿净冷冷扯唇,不与长辈论真理,只淡淡道:“她如今筑基,大乘仍需数千年,谈成道侣为时尚早。”话语间的意思却是要等她修炼至大乘才要正式结侣。
老者不知说了什么,白屿净面色沉沉,凝空望了眼,音色漠然:“她不会不愿。在我十五年前从楚夜山带回她起,她便是我的。”
“这近万年时间,我还是等得起。”
宋渺当晚依旧是到了天显峰,白屿净的内。
白屿净在温玉砌成的上,他形俊美,玉树兰芝,明明看上去宛如一潭寒泉,等到压在宋渺上时,却又是得她鼻尖冒汗的男人。
灼与硬度强行挤进体内,宋渺被他浑冒的度吓了一跳。
她咬着牙,忍着浑的战栗,她在暗色中瞧见白屿净如寒星般的眼瞳,他低首在她锁骨处重重地咬了一口。
比起过去粗鲁几百倍的动作。
宋渺知道是今她在洞府内的动作让他心生怒意。她却装出一副惶恐不懂的样子,压着声线里的冷淡,小声道:“师尊……”
珍珠从来没在笫间喊过他做“师尊”。
白屿净听闻到这一句唤,不知怎的,动作更加粗暴起来,却没让她觉得疼——也许是已经是筑基修为,皮糙厚起来。若是从前那副凡人子,她恐怕会因此浑皮淤青。
直至事毕,白屿净才让她起来,在内昏黄的灯光下,让她拿出那玉简,说要教她如何修炼法诀。
他在修行上很有天赋,如界内人人所知那样,是最年轻的人族大乘修士,教导着宋渺,也比天显门别的长老尊者要深入浅出。
宋渺在他的指导下,加以裹杂着许多他留下的残念玉简下,万分顺利地记下了所有内容。
白屿净在温玉面前,松垮着穿了白衣,他的眉眼在暗色下看不清楚,但很显然,释放以后,他压抑在冷漠下的燥意显然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的白屿净往往是最好说话的。
宋渺在这半月的时间里,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默念着玉简内的“天地玄诀”,手不由想着将自己上的衣袍系紧些,这个动作让白屿净看到了。他原本的愉悦之色渐渐褪去,最后只剩下漠然,声音泠泠道:“专心。”
宋渺抬眸撞进他乌沉沉的眼,瞳孔深处仿佛有一簇冷火。撩在她的背脊上,凉意与灼让她瑟缩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因为她知道白屿净不敢对她做出什么更坏的行为,她毕竟是他视若珍宝的“药”,有谁把让自己舒服惬意的东西推得离自己更远么?
果不其然,白屿净走近她,也只是将她手间握着的玉简拿过,以神念又刻下一串简洁文字,道:“回去以后记得要时常修炼,这个天地玄诀对你增进修为有益。”
他这样说道,宋渺很自觉地低眸点头,她收拾好上衣物,要回自己的洞府去。
白屿净望着她的动作,没有开口,她便如往常般,在双修过后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去。
而这次,她走后,白屿净没有再以乾坤镜瞧她的动作。
他在心中漠然想:左不过是又呕了一地,或是因为他碰了她,觉得厌恶万分,连自己都不愿碰了吧。
这想法在白屿净脑中淡淡掠过,他使诀清去温玉上的狼藉一片,却没有躺下入。对于大乘修士而言,睡眠已是不必要的事。
这张还是他因为领回了她,特意往界内西望赤火山寻来的暖玉,皆因她那时凡人躯体,不住冷寒,体弱多病,只能以这暖玉温养。
倒是如今修炼,却弃了那用了十多年的榻。
白屿净面上毫无表,他久久才扣紧衣袍,烈火灼烧在骨的感觉本已经褪去,此时却又有冒头的事态。
但他没有再唤宋渺来,而是漠然驻足在内,接到师尊的传音。
“我的乖乖徒儿,最近可都还惬意?”琅鹤的传音健朗,声间隐隐有雷鸣电闪,他显然很懂这些年来白屿净的体状况,“若是得了空儿,便去南方凌霄要块天石罢,为师给那小姑娘亲手开炉锻个宝物。”
白屿净:“亲手开炉?”界内炼器师中赫赫有名的便是他的师尊,但他已千年未开炉制器,上回开炉还是为他那混不吝的好友赤霄,将那头凤凰与妖争打而被扯落的大片羽毛炼制成羽衣。
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大绪,琅鹤早已经习惯。
他哈哈大笑道:“你们俩一个纯阳一个纯,既然你选了她做道侣,我这做师傅的哪能吝啬?”
“再说,你又是她师尊,她还算得上我徒孙,这关系重重的,我也该开炉了。”
“为她着手开炉,算是我给她的见面礼罢。”
琅鹤说着,白屿净却静默不语,他不知为何想到自己的份,是那最初带回时缺了一魂的女孩的师傅。
——但前十五年,他从未尽过师尊的道义,只将她做一个最普通的炉鼎。
白屿净乌瞳如寒星,心下微升歉意,他敛下眼睫,没说同不同意,只抖袖一送,空气间便掠过一道利芒。
正走进洞府的宋渺腰间便被一物轻轻软软地撞上了,她惊愣地摸了一把,手间便是搂不住的滑腻,定睛一看,却是一怀的柔锻。
摸上去并非凡物。她握住那柔锻,轻悄悄就听到空中传音来白屿净冷淡漠然的声音:“十五年前你尚不能修炼,我便将这见面礼收起来了。”
“天山雪锻,拿着玩罢。”
内,白屿净传音送至后。琅鹤闻言,不由大笑道:“屿净,你倒是一如往常,这记实在差得很。”
“那孩子都修炼了半月有余,你才想着给她,指不准她心中想着些什么呢。”
师尊恣意大笑道,很是嘲讽一番他的寡淡感,到最后也不感慨,“如若我不是你师父,恐怕你也记不得我罢。”
“真是奇了怪了,我当时从你父母手里接过这纯阳之体的娃娃时,心里想的是以后恐怕有了个贴心崽子,却没想着你的子这般冷淡——”
喟叹声隐在传音最后,琅鹤在内的传音最后送达了一句,说道:“抽个空去凌霄要块天石,我给珍珠丫头开炉炼器……”
便歇声。
白屿净面上波澜不惊,他眼睫微垂,素手一挥,便凌空踏出,往南凌霄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