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在灯塔上随着两个男人吃了夜宵,天渐渐冷起来,食让她在寒夜里稍感慰藉——即使夜宵不是个好东西。
她这样想着,攥紧外,漫步在监狱外头的肠道上,路边的花与草已经彻底败落了,袁崧在她后不远不近缀着,安静地随行她。
在岛上时间好似总是变得很快,在灯塔耗费了段时间,再到回监狱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
宋渺猜测和韫要是知道她这么晚回去,怕是要狠狠骂她一顿。
但好在,她悄悄地就是不告诉他。
想到这里,她轻快地哼起歌来,袁崧听到了,好像笑了一声,声音很快隐匿在暗沉的冷冷的秋夜中。她转过就看到他鼻梁上贴了块创可贴,眼睛亮亮的,像一只野外的动物。
宋渺对上他的眼,看他在笑后飞快收敛了神色,克制地抿唇,他量很高,搭了件风衣,看上去瘦削而冷峻。
“认真走路。”
他冷冷抛出一句话,宋渺依言迈开步子,然后和他搭话:“董野哥今天做的饭很好吃哦。”
这就纯粹是无聊了,她一句一句说着闲事堆堆,袁崧有时候才应一句,有时候不说话,这段路程不算长,走到监狱门口,直到大门机械发出欢迎声后。袁崧才说了句:“快回去睡觉吧。”
语罢,末了还说了句,“下回少去餐厅吃饭,去灯塔吃点乎的。”言下之意是什么,董野与他都清楚得很,无非是不想让她在最后这几个月的关头再与囚犯深入接触。他这样说着,为了掩饰鼻梁肿了的创可贴好像快掉了,他伸手揉了揉鼻子,将那创可贴按牢。
但宋渺却知道那个创可贴哪有那么容易就掉,他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绪,下意识揉了揉鼻子。
宋渺回认真细细看他,看他乌黑的眉眼,还有渐渐沉下来的面色,许久扬起唇,摇头拒绝了:“不,吃一两顿还好,吃多了我就不乐意了。”
“餐厅里的东西很好吃,董野哥做的虽然不错,但哪有大厨特意做送来的好?”
她含笑温柔说,袁崧哑口无言,他苦恼地皱了皱眉,似乎没法回应她这么说,只好隐忍地叹了口气。
“去吧,回去睡觉。”
最后他只说了这句话,便摆摆手往自己的楼层走去。
宋渺往狱警的办公室走去,她在开门的瞬间,转头看向走廊远处的袁崧,男人影瘦削,高而俊,他开了铁门,又关上了。
好像这样就能将她关在另外一个世界。不让她轻易踏入他们的世界。
宋渺垂眸抱臂笑了笑,走进她的卧室,关门洗漱睡觉。
亚尔维斯在大清早就到了餐厅,他看到宋渺在餐厅门外,便笑着用左手敲敲自己的右手手掌,很是轻柔细腻地示意她,今天有非常好吃的早餐。
“小樱花,”亚尔维斯说,“你喜欢吃的草莓。”
他特意将草莓慕斯推到她面前,是切的很平整的,味道香甜的,她接过,便见他扬眉很是愉快地说:“今天要不要学做其他的蛋糕?”
“嗯,蛋挞好不好?”
他建议着,用柔柔的目光询问她,宋渺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醉,于是点了点头说好。
早餐很快吃过结束,大部分囚犯都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去,练岛监狱没有什么娱乐设施,顶多是带进来几副棋牌,这也得关系不错的狱友才能进行的娱乐活动。
搁在这个岛上,哪能有几个真的关系好的。所以这个前提也就没有。
亚尔维斯近来的娱乐活动好像就变成了教宋渺做蛋糕,他特意挑下午三四点,餐厅没人的时候,两人一起做蛋糕。
柔软的面团,香甜的蜜糖,空气里弥漫着烤过的蛋挞的香味,让两人都似乎盈在甜蜜里。亚尔维斯看着宋渺认认真真地将蛋液倒进蛋挞皮,她头发扎的高高,露出光洁的额头,灰蓝色的眼瞳又温柔又虔诚。
他在她后,垂在侧的手指动了动,下一刻非常自然地给她撩起耳畔垂下的碎发,宋渺没有动作,依旧认真给面前的蛋挞皮倒着蛋液,加了点焦糖,她感受到他的动作,又笑着说:“亚尔维斯,帮我把围裙带子系牢一点。”
这一句话也是清爽的,柔软的,有点像是小兔子或者说是什么软绵绵的花朵般,亚尔维斯听着她的声音,不由对比起过去那些女人朝他说话时,那样**带有暗示的话语。
那些话语无疑是黏腻的,厚重的,只要他想一想,就觉得喉间弥漫着难言的作呕。亚尔维斯翠眸里掠过几分犹豫,他慢慢伸出手,搂过她的腰肢,将她前的带子系起来。
动作并不娴熟,所以他的手掌停留在围裙上的时间有点久。
久到宋渺不低头朝他的手掌呼了口气,“好了没?”
亚尔维斯抖了抖指尖,他匆匆将她的围裙带子系了个难看的蝴蝶结。
难看却很实用,这个蝴蝶结直到最后也没有散开。宋渺对他的动作很满意,她兀自做着蛋挞,让亚尔维斯教她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加一点草莓?”亚尔维斯看着面前只差放进烤箱里的蛋挞,下意识就说出这句话来。
他鼻尖又仿佛盈起那一股甜兮兮的草莓味了。
只是这回宋渺拒绝了,她说:“太甜了,蛋挞还是别加草莓了。”
她将一盘蛋挞推进烤箱,烤制的时间需要蛮久,她便脱下一次手,抖抖上的面粉糖粒,又脱掉围裙,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笑意宴宴地问他:“听你说的,我都以为你喜欢草莓了。”带点疑问的陈述句,亚尔维斯下意识就反驳,他的声线极富有魅力,牛津腔漂亮精致,带点细致动人,“没有。”
用的是英文的单字“NO”。
宋渺便顺口回道:“Really?”
两人的对话止在这一句就终止。亚尔维斯看着烤箱上的温度与时间,不知道怎么轻轻弯唇笑起来,“你是我第一个教做蛋糕的女孩。”
翠色的,温柔的,湖泊一样静谧的眼瞳,睫毛浓密而深长,剪影带着琥珀色,涸在眼下。他漂亮精致得不可思议,连声音也像是一只大角鹿在北欧乡下林间踢踏踢踏,撞飞枝桠间的落雪般清脆。
“我该感到荣幸吗?”宋渺轻轻笑了一下,她用手指沾了一点蜜糖,用淡粉色舌尖tiǎn)掉,动作天真,眼瞳清澈,带着不自知的惑人心神。亚尔维斯本在分神看着烤箱的时间与温度,这一刻也都忘记说话,他从肺部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来,唤她“小樱花”。
这一声唤,毫无章法,他喊出口就觉得失策,于是不再说话。倒是宋渺惊讶,“怎么了?”
“我说错话了吗?”
她困惑地看着他,看到他摇了摇头,默然无语地将蜜糖罐收起来,宋渺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嘴唇下压地抿了抿,不太愉快。
“没什么,就是少吃点糖。”他看似很有道理地说着,温柔地把蜜糖罐子放在一边了。
从源头上遏制住任何一个会让他分神的东西,这一点亚尔维斯从来做的很好,过去引那些家财万贯,寂寞忧郁的女人时,但凡他变得有一点点动摇时,都会这样做。
可是这一次,似乎有点不一样。
宋渺:“我没吃太多糖,只是——”语气慢慢变得奇特起来,“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岛屿,再想吃这牌子的糖料恐怕有点难了。”这个牌子的糖料怕不是特供这个岛屿的,罐装精致,连糖粒都是恰到好处颗颗分明,甜度适中。她不嗜糖,却也忍不住伸手尝两口。
重点是后面一句,但是亚尔维斯却着重听到了前一句。
他顿了顿,“什么意思?你要走了吗?”那双翠色的眼眸在这一刻变得忧郁起来,他睁大眼,好像是一只大角鹿在林间踩着残败的枯枝落叶,小心翼翼的,不愿发出声响。
宋渺说:“大概再过几个月吧,反正会提前走就是了。”
她看到他拧了拧眉,慢慢的慢慢的,垂下眼睫毛,啊了一声,又抬眸看她,笑了下,可惜地说:“那我们见面的时间恐怕也要短了呢。”
“是,”蛋挞快要出炉了,宋渺听到烤箱发出提示音,她走上前,在亚尔维斯旁,“舍不得我了吗?”随口的一句话,语气轻快,灰蓝色眼瞳里满是笑意。
她先说出这句话,亚尔维斯眨了眨眼,沉默一会,才说:“有一点点。”也是极为真诚的口吻,好像真的有些不舍。
拥有俊美容颜,漂亮姿的青年看着烤箱提示音点点响过,先她一步拿出蛋挞,他带了厚厚的手便一点也没有被烫着。
蛋挞出炉,宋渺也就不管之前说了些什么,增进了解交流早在学习做蛋糕甜点的途中,她拿了个碟子将蛋挞搁了一块递给亚尔维斯:“你先吃。”
他依言,尝了一口赞叹说:“很好吃,味道很好。”
宋渺笑弯了眼,她拿着腾腾的蛋挞,想着今天又可以给和韫送去好吃的,便更加开心了。
蛋挞的气犹在,她有点猫舌头,受不得烫,呼呼吹了两下,还是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口。腾腾的蛋液在她唇齿间滚了一圈,宋渺烫的有点厉害了,她捂着唇,小小声地唔出来,灰蓝色的眼瞳里一瞬间没了泪花。
亚尔维斯看着她,微愣,口中蛋挞匆匆咽下去,忙伸手捏过她的下巴,下意识给她呼了口气。
淡粉色的舌尖变的红起来,他吹了两下,她鼻尖都红了,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
以至于,亚尔维斯疑心自己的鼻子出错。他好像又嗅到甜腻腻的草莓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