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他有些不耐烦,但碍于母后在旁,不好发作,只好忍耐下来,正无聊的时候,瞧见静瑶端着茶盏进来了。静瑶见到他正被御医包围着,就考虑要不要等一会儿,没想到冷不防遇上他投过来的目光,心里一顿,只好走上前去,低声道,“陛下,姜茶煮好了,请您用一些吧。”语罢想将茶盏放至他手边的案几上,谁料才抬起手,去见他也伸出了手,静瑶一愣,这是伸手来接的意思?她心揣摩着,心里抱怨现在的日子可真是头疼,从前好歹是做主子的,哪里做过这样伺候人的活儿,要时时刻刻揣摩主子的意思,生怕哪里做错。更何况,眼前这位主子还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没有时间容她多想,她壮了壮胆,试着将茶盏送至他的手上,见他果然接住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他意外的看着她,微微皱了皱眉,她心一惊,难道是做错了,赶紧找自己的疏漏,猛然间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她递上去的茶杯还盖着盖子,他另一只手在让御医们把脉,要如何把这姜茶喝进嘴里呢?这么大的疏漏,自己实在不够细心,她懊恼着赶紧补救,又伸手过去为他揭开杯盖,这才终于合了他的心意。茶汤温热的香气扑面而来,正是他盼望的,因为的确受了风寒,所以咽喉有些不适,此时急需润润嗓子,他端起来呷过一口,嗯,味道还不错,生姜惯常的辛辣被祁红中和不少,蜂蜜添加得当,润喉的同时并没有惹人厌烦的甜腻。他本打算只喝一口的,却贪婪的没有停下,一口接着一口,直到喝完大半杯,才将茶盏搁下。这算是莫大的肯定,静瑶大大的松了口气,眼看殿中人都肃穆以待,便也不敢随便走动,只好先立在一旁。一旁的太后不着痕迹的扫过一眼,缓声对儿子,“从前你最厌恶喝这些东西,今次倒还好。”宇文泓只是淡声道,“儿子许久没有生病了。”太后无奈的嗔他一眼,“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任性,大半夜的不睡觉,舞枪弄棒的做什么!”宇文泓心中苦闷不出,只能跟母后认错,“此次叫您担心了,是儿子不孝。”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一国之君,当着满殿的宫人御医,她还能再什么?太后只好又将怒气撒到一旁正缩手缩脚的福鼎身上,斥道:“如今这帮奴才愈发目中无人了,陛下抱恙已有几日,为何一直不来回禀?当哀家死了吗?”福鼎腿一软,当即重又跪了下来,苦着脸连连磕头,“奴才知罪,求太后饶命。”宇文泓缓声替他求情,“是儿子吩咐不叫告诉您,母后莫要责怪他们了……”瞧见那三个御医似乎讨论出了结果,忙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他们,“可诊完了?”为首的太医院院判张良岐忙躬身回道:“回禀陛下,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您这是受凉所致,应以辛温解表为法,臣等已经为您开好了药方,这就去煎药。”他嗯了一声,没有过多的话,倒是太后伺机在旁问道:“可瞧好了,陛下可还有别的不适?”宇文泓当即心中一跳,母后这么问是何意?莫非是知道了些什么?其实御医们也确实没诊出什么,被太后这样一问,倒是都有些愣了,张良岐壮着胆子回道:“启禀太后,请恕臣等愚笨,除过风寒,并未发现陛下有其他病灶。”太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既这么着,赶紧下去煎药吧。”语罢又特意叮嘱宇文泓,“今次不要任性,定要好好的把药吃了,马上就要除夕了,祭礼,朝贺,哪一样可都少不了你!”不论长得多么人高马大,也还是母后的孩子,宇文泓只好乖乖答应下来,不敢推三阻四。御医们退出去抓药煎药,为了避免殿中人多空气不好,太后叫那些闲杂人等也都撤了,静瑶觉得自己也属于闲杂人等,正也打算跟着众人撤出,哪知退了一半,却又听见太后扬声喊她,“妙淳留下。”她一顿,只好又回来。她垂眸看着地面,听见太后道:“再去为陛下煮碗姜茶来,照方才的办法就行,陛下喜欢;另外再摆几盆花来,陛下闻不惯药味,记得要找香味足的。”搬花倒是她的分内事,可煮茶呢?敢情她现在得兼任侍茶了……可这是太后的吩咐,她不能有异议,只得乖顺应下,退出去一一照做。她找了两个宫女,叫帮忙搬了几盆茶梅进到殿中,再去到茶房煮姜茶,按照方才的比例,煮好后又亲自送了进去。病势已然发了出来,纵使铁打的身子,到底还是会感到疲累,加之今日休沐,宇文泓松懈下来,身子倚在暖榻上,为自己的慵懒跟太后致歉:“叫母后见笑了。”太后慈爱又心疼,“左右就咱们娘俩,有什么见不见笑的,你时候就长在这里,什么模样哀家没有见过?”叹了一声,又道,“时间真快啊!有时候哀家不经意的往东侧殿里瞧上一眼,似乎还能看见你梳总角时的样子,这才一晃眼,陛下已经这么大了!”提到幼时的旧事,宇文泓也是稍感感慨,温声跟太后道:“母后辛苦了!”太后淡淡一笑,“不必谢我,底下那个当娘的不是如此?总想着把最好的留给孩子,情愿用自己的好年华,换孩子的聪慧康健?”到这里,太后将忽然话锋一转,劝他道:“你身边缺个可心的人,所以做事总是不管不顾,倘若有人时时在旁规劝,你定然不会像今次这样了……这样吧,我看你也不怎么喜欢贤妃,哀家也就不指望她了,淑妃脾性温顺,又向来识大体,你宫中都是些太监,论也是伺候人的,但比起心细,还是不如女人。这几先叫淑妃过去替你操持一下,就当替我好好看着你。”见宇文泓抬脸要话,她赶紧补充道:“这是哀家的意思,我不能亲自过去看顾你,只好找淑妃代劳,你见着她就当是见着我,不许拒绝。”眼见话尾又带了愠怒,宇文泓直觉得头疼,但他现在病着,一方面精神不济,一方面也是不好跟太后顽抗,只好暂时妥协道:“儿子听就是了。”他话音才落,恰巧静瑶又煮好了姜茶,正端着托盘从外面进来,裙裾轻摆,很快就到了眼前。静瑶躬身将茶盏递出,因他此次没有伸手,就直接放到了案几上,宇文泓似乎渴坏了,茶盏才落到桌上,就马上端了起来。见他这样心急,太后忙阻拦,“当心烫……”话还未完,他已经饮过一口。他笑了笑,跟太后解释,“不烫,入口刚好。”着看向静瑶,道,“茶煮的不错,赏。”不管是不是个空头支票,静瑶先规规矩矩的谢了恩,太后不动声色,悄悄觑了觑儿子的脸,而后对静瑶道:“的确该赏,这里没事了,先下去歇着吧!”静瑶躬身尊了声是,乖顺退出了殿外。回到值房,她先大大松了口气,心中的弦紧崩了半,眼下终于平安的全身而退了,一放松下来,直觉浑身累的像打了场恶仗!原本该侍茶的宫女春梅见她回来,忙也跟了进来,其实方才在茶房里见过面,不过没空话罢了,春梅此时是专门来道谢的,一进门就跟她,“太谢谢你了妙淳,幸亏没耽误陛下喝茶,否则我就没命了,你是我的恩人呢。”语罢还要给她磕头。她哭笑不得,赶紧先把人给拉起来,“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这么严重!不过刚才我也担心煮的不对陛下的口味,还好现在过关了……对了,你方才去哪儿了?”春梅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内急……”春梅话没完,她便明白了,笑了笑道:“没关系的,人有三急,谁都能理解,下回当心就是了。”春梅嗯了一声,也对着她笑。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相处了几后,大家也算熟络了,私底下话也比较放松。春梅又对她的理解表示了一番感谢,几句话后,忽然好奇的跟她打听,“对了,我刚才进去给太后换茶,听见太后同陛下提淑妃来着,但我话没听全,你进去的时候,他们到哪儿了?”今日元正,民间的百姓们都兴穿新衣,皇室就更加庄重了。王妃们都身着礼服进宫,张恩珠也不例外,发髻上带翟冠,身上是正红色大衫,大约为了掩盖并不太好的气色,脸上的妆稍重了一些,倒显得比别人更加庄重几分,进到殿中先照规矩行元正的大礼,“臣妾拜见太后,祝太后千岁。”稍稍一顿,又补充道:“今日来迟了些,还请太后赎罪。”太后赶紧示意韩嬷嬷上前扶她起来,和蔼道:“大过年的,哪来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地上凉,你身子又一向弱,快坐下吧。”有宫女抬来了椅子,张恩珠谢恩后坐下,门外春梅也很快端来了热茶,静瑶强忍下起伏的情绪,平静的为她放在手边。这就是杀她的凶手之一。宇文铭将她丢弃在烈火中,然却是张恩珠先将她骗去的牡丹院,她并不知那夫妻二人究竟是谁设计了谁,然她却是最终的受害者。她满心的恨,那时的痛苦与绝望,在见到这个女人的瞬间又全涌了上来,她也好想冲上去好好问一问张恩珠,为什么要杀她?其实当初进惠王府也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骄矜的官家姐,谁愿意去为人妾室?若不是那时宇文铭在青州偶然得见她后,主动求亲,爹爹会愿意把亲生女儿嫁进王府做妾吗?可后来事情出乎她预料,宇文铭表现的如谦谦君子,她还是爱上了他,尽管她受宠,但一直规规矩矩的做一个妾室,从不曾仗着宠爱逾矩半分,她一向尊敬张恩珠,从未生出过什么坏心眼,可张恩珠,为什么要使毒计杀了她!静瑶立在一旁,听着太后与张恩珠几人的寒暄,痛的心如刀绞。她没办法,就算杀身仇人就在面前,她也不可能就此冲上前报仇,就如同那日在御书房外偶遇宇文铭时一样,周围这么多人,她能否杀死对方不一定,但自己一定是没有活路的,而且,还会害了李妙淳的家人。所以她只能忍,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成熟许多,懂得冷静的重要。胸中的翻腾的怒火渐渐平静下去,她的思绪重新回到了眼前花团锦绣的殿中。太后与张恩珠简单寒暄完,郑王妃趁机也关怀道:“对了,听闻惠王妃前段时间身子不好,现在可好些了吗?”张恩珠面上很平静,心里却很清楚。陆静瑶死后,宇文铭恨她,把她圈在云英阁,为了不叫外面起疑,便对外声称是自己犯了老毛病。是的,那段时间,夫妻二人曾一度势如水火,但今日她能来,就明宇文铭已经同她达成了一致。她往后还要风光的做惠王妃,当然要照顾宇文铭的面子,所以只是道:“已经好多了,多谢郑王妃关怀。”太后倒是忽然想了起来,年前惠王府里殁了一位侧妃,便又道,“你府里如今没人能帮得上你,你自己里外操心,可着实是辛苦了。”张恩珠笑着谢了恩,稍稍停顿一下,忽然道,“对了,臣妾有一事,正好借今日之机秉承太后。惠王殿下子嗣单薄,至今仅有一女,臣妾身子贫弱,日后也恐怕无法尽力,所以臣妾打算为殿下另娶一位侧妃,也好为殿下绵延子嗣,不知太后觉得意下如何?”张恩珠,要再给宇文铭娶位侧妃……听到这话,先前还算冷静的静瑶终于忍不住,一下抬起头来。这举动实在有些不合规矩,甚至突兀,但好在此时殿中众人皆是一脸惊讶,注意力全在张恩珠的话上,倒也没人在意她。虽然表面看来,大家都是贤良恭顺的好妻子,可有谁能贤良到主动为夫君娶妾进门?况且张恩珠与旁人都不同,旁的几位王妃都有自己的嫡子,可她成亲五六年,至今仅有一名女儿,倘若惠王长子叫旁的妾室生出来,那她的王妃之位岂不岌岌可危了?她怎么能大度至此?众人的目光中都是惊讶与不解,张恩珠大概早已料到会如此,表现的镇定自若,一双眼眸只望向太后,想听听太后的意见。太后如今是皇室最尊贵的长辈,当然有权利发表意见,宇文铭不是她的亲儿子,任何情绪也都隔着一层。其实她也没料到张恩珠会如此大度,不过稍稍惊讶过后,还是点头道:“惠王子嗣单薄,确实是哀家心中担忧,难为你有这份心胸了!惠王意下如何?”还能如何,她舍下一切来成全他,他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张恩珠心中冷笑,面上却极为温婉,柔声道:“不瞒太后,惠王也是同意的,所以臣妾才敢来禀报您啊。”太后和煦笑起来,点头道:“就是,哀家糊涂了,你行事向来沉稳,岂是那种冒失之人?”着端起桌边的茶盏,随口问道:“来你们可有意向了?不知看中了哪家的闺秀?”太后心里很清楚,宇文铭打就眼光高,除过与张恩珠成婚是先帝的旨意,能叫他看上要娶为侧妃的,必定不是一般人物,所以她现在也很想知道,他看中的人,究竟是谁。张恩珠却不肯透露,只是笑道:“人选暂时还没有呢,臣妾只是先向您来寻个恩典罢了,王爷自己也,前几得陛下赏识,接了鸿胪寺的差事,开春二月里番邦来朝,他少不得要大忙一番,所以眼下暂时没空想那些。”太后便明白了,这是要叫她降旨赐婚的意思,至于要娶得是谁,他们必定是已经想好了,只是先卖个关子而已。太后笑道,“那就忙完了再办,惠王有这份为社稷尽力的心思,是下之福,你趁这阵子为他物色好人选,也两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