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峰带着卓远一直开到市局刑警队,下了车一路走来,许多警察看到队长便问候一声,陶大峰一一点头。
警察们倒是很奇怪卓远是什么人,居然和队长一起,看队长那态度,这小子来头不小。
“队长,监控准备好了。”一名干练的中年女警敬礼道:“现在查看吗?”
陶大峰点了点头,对卓远解释道:“这就是案发附近所有路段的监控。根据事主说的时间,直到现在的全部录像。”
女警好奇的看了卓远一眼,并没有多说话。她推开身边一扇门,里边四五名警察正在各自盯着监控屏幕。即便是队长进来了,他们也没有起身。
中年女警扯过一支笔记本,敲打几下,指着屏幕说道:“队长,可以看得很清楚。这是案发时候街道监控拍下的,两名男子是一伙儿的,蓝衣服这个下车,抱起孩子,骑在车上的黑衣服男子,就已经随时准备出发了。”
卓远全神贯注的看着录像视频。
女警又敲打了几下,把画面尽量放到最大:“两人都带着头盔,无法确认面部,但是黑衣服男子的左侧脖子上纹了一个义字。这一点,可以作为线索跟进。”
“他们劫持了孩子,没有向大路逃窜,我们查遍了全部监控都找不到这辆无牌照摩托车的踪迹。这就可以确定,他们熟悉这一带的小路,利用小巷和背街,绕开警方监控。甚至我们可以合理怀疑,在某条小巷里,有他们其他同伙,使用其他交通工具接应。”
陶大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我们的干警在事发地点以周围一千米做案情搜集。但是几乎没有几个人看到那辆摩托车,那么接应他俩的人,距离事发地段很近。于是,我们又做了严密筛查,共有十一辆车有嫌疑。现在其他科室的同事,正在跟进这些车辆的情况。”
“很好,你们继续侦查,有任何消息,马上通知我。”陶大峰吩咐了一声:“对了,麻烦你待会儿送两杯茶到我办公室去。”
“好。”女警答应一声。
陶大峰疲惫的伸手示意卓远跟他一起走,陶大峰的办公室在三楼,有些杂乱。两人就在靠着西墙的沙发上坐下。
“刚才那位女警,王素芬。是我们刑警队的得力干将,很专业,非常认真的优秀警察。”陶大峰打开茶几上的香烟,递给卓远一支,自己点燃了火,深深的抽了一口。
“看得出来。”卓远沉声道:“关于这个案子,具体的情况,还请队长多介绍下。”
陶大峰自身压力很大,他看了看卓远,起身到办公桌拿了一份厚实的文件,放到卓远面前:“看看吧。”
事情的开始,源于两个刑满释放犯。王云海,十几岁开始就因为盗窃、斗殴、抢劫、强奸多项罪名进过六次监狱,算起来,他连续坐牢的时间几乎接近十五年。
梅振功,和王云海一样是老油条,其中在王云海因为抢劫被判刑六年的时候,两人结成好友。先后在半年内被释放。
痛定思痛的两人,觉得活了三十多岁还是一穷二白,如果再这样抢劫偷东西,只怕一事无成。两人就合计要做大买卖,到处联系当年狱中比较聊得来的重型犯,后来形成了一个多达十余人的犯罪团伙。
他们深知自己就是社会渣滓,家里人引以为耻。便同样对社会渣子下手,通过黑市贩卖人体器官。一旦配型成功,获取的利益极为丰厚。
但是这些人都是老油条,做事小心谨慎,再则被他们杀死的人,几乎都是无人问津。一个人被杀死,甚至器官都被贩卖超过一年都未必有人发现。所以警方最终发现案情,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刑警队曾经对这两人严密监视,但他们明面上开着酒吧和KTV,账目经得起查,一切都做的像正规商人一样。长达半年的监视,甚至无法把握到任何痕迹。最要命的是,他们除了当年的老狱友,几乎不接纳新人,根本杜绝了警方卧底的可能。
有一名警察伪装身份在酒吧里当服务生,除了日常工作外,压根接触不到犯罪团伙的核心,不,说到底是连犯罪团伙的边缘都摸不到。
警方也考虑过黑市方面入手,但收获极少。
在海津远郊有一家私立医院,他们是不具备给人做器官移植的资格。不过根据警方掌握的情报,很多黑市贩卖人体器官就是在这里完成手术。然而,医院的人应该和海津市里高官有瓜葛,无论警方怎么查,医院就纯洁的像一张白纸。
市局甚至市里的领导们已经给陶大峰下了死命令,限期破案。局长声色俱厉的训斥,市里负责领导的痛骂,陶大峰觉得自己都已崩溃。
他从警这么多年,大案要案破获不少。但从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犯罪团伙。现在距离限期还有十天,偏偏犯罪团伙对小孩子开始下手了。
以前他们的作案对象都是黄赌毒人员,确实难以调查取证。但小孩子就不同了,起初,警方是列为失踪案,后来有一位家长报案是被抢走,今天又被抢走了楚楚,联系之前疯传的土豪买眼.角.膜,完全可以断定,就是王云海、梅振功为首的犯罪团伙做的。
王素芬送来的茶喝完了,烟灰缸里摆满了烟头,卓远放下文件,终于看完。
陶大峰苦笑道:“法治社会就是这样,我们知道罪犯是谁,却无能为力。换了二十年前,老子把他们俩抓回刑警队,打得他能承认刺杀美国总统,你信不信?”
“我信。”卓远淡淡的说道:“但是时间来不及,他们抓走楚楚,找到地方隐匿,就要开始配型。如果成功,会通知金主来准备手术。不成功就会杀人,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
陶大峰强压着心头的烦躁:“那我能怎么办?现在把王云海、梅振功抓来,拿枪顶着脑门,让他们交人出来?他们能请一个连的律师,把我告到牢底坐穿。”
“我想想办法。”卓远站起身来,取出手机:“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
陶大峰说出一串数字。
卓远记录下来,打通一遍,凝重的眼神看着陶大峰:“二十四小时,不许关机,随时会打给你。”
陶大峰顺从的点了点头,看着卓远从办公室走出去,清醒过来后,忽然觉得不对,那个少年的眼神果断决绝,甚至有一丝冰冷的意味,威严之意竟是让自己不容抗拒。陶大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心想老子的限期快到了,你特勤局的人要插手,好,万一瞎猫碰个死耗子呢?
卓远走出刑警队,沉思片刻,给凌一鸣打通电话。
“凌哥,我在海津要做点事。十三小队我要调用,至于会惹多大麻烦,我还不清楚。”
凌一鸣瞬间握紧了手机,急忙叫道:“人给你没问题,你要干什么?别冲动啊。”
“我朋友的孩子,被人劫走了,警方没有多少线索,但是我们推测稍微拖延,这孩子可能就会死。凌哥,你也知道,人失踪后的二十四小时,是最黄金的二十四小时。我不想耽误时间,警方要按规矩办案,我不想!”
凌一鸣松了口气,他就怕不知道卓远要干什么,既然知道了,那也就无所谓了。
“行,对于犯罪分子,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你放心去做,我命令十三小队全力支援。如果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对了,不到万不得已,别动枪啊!在海津动枪,很麻烦的。”
“我知道了。再见!”
卓远挂断了电话,点了支烟,又打给了许镇昌。
“局长。”
“啊,卓远啊,哈哈,上次你提供的一号子弹,首长是赞不绝口。好几次在我这儿口头表扬你。说你是为国争光,还能保家卫国,将来肯定是军中大将,国之利器。咱们特勤局还是第一次因为这事被表扬,大家都为能有你这位同事而高兴。怎么今天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后勤那边没把你的待遇做好?我批评他们去……”
卓远沉默片刻,问道:“局长,如果我和黑社会起了冲突,那我打死他们,犯法吗?”
“黑社会?什么人,我派人给海津市局打个电话,让他们收拾那些黑社会去。你现在是特工啊,犯得着跟黑社会动气?”
“局长,海津市局办不了。我只问一句,犯法吗?”
电话那边同样沉默了很久,那个将军的声音才再度响起:“犯法,是肯定的。”
“不过……”许镇昌首先强调了违法乱纪的原则,马上补充道:“小小黑社会,都敢惹到我们特勤局头上了。那是他们自寻死路……你不是真的要打死人吧?”
“我现在情绪不稳定,不知道闹到最后会不会打死人。”卓远老老实实的说道。
“需要局里支援吗?”许镇昌琢磨着老子随便调几个特勤局厨房的伙夫去,都能把一个黑帮打得天崩地裂,还用你个小家伙亲自出手吗?
“那倒不用,我这边有人支援。”
许镇昌骂道:“丫挺的,肯定是凌一鸣那小子的人。小卓啊,咱们局里的人,绝对比战刀更胜一筹,搓圆捏扁是随便你啊……”
卓远叹道:“等不及局里派人。”
“嗯……黑社会嘛,你想怎么样都行。我回头调个人过去,把你的电话给他,他会去给你料理一切的。”许镇昌又一次露出了狐狸般狡黠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