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桌子上不愿动弹,因为下周一,陆瑶就要换位子了,我把头转向陆瑶这边,开始直勾勾的看着她。陆瑶似乎并没有发现我在看她,她从下课就一直在收东西,语文书、数学书、物理书、英语书、体育书….等等,陆瑶这是怎么了,带这么多书回去,还带体育书?
我有些迟疑,“陆瑶”
“嗯?”
“你,你带体育书回去干什么?”
“啊?”她立即把书从书包抽出来,啪一下甩进了抽屉
然后我们各自都没有再说话,我就那么看着她,她也不再收东西,低着头,沉默着,不知真切。
天色有些暗下来,那个时候没手机,不带表,连教室也没有挂钟,我只记得学校的铃声陆陆续续响了很多次,教室里终于只剩下我和陆瑶。
她抬起头,我看见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落在课桌上,也落在那个14岁少年的心底,“滴答、滴答”
“哈宝儿,送我回家,好么?”
于是我第一次陪她同行,走在寂寥的小城,走在夜幕初升的秋日……
在陆瑶家楼下我们停住,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像是被浓雾包裹的氤氲,湿气在眼眶弥漫开来。
“哈宝儿”
“嗯?”
“你说,我们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啊?长大了啊?我没仔细想过,不过我觉得吧,我肯定会变帅”
“噗….脸皮厚”她终于笑了,混着这院子浓浓的桂花香气袭来,我有些醉不可抑。
“那…那你以后会一直记得我么?”
她有些踟蹰的问我,我突然被这个问题吓到,我从来没曾去想过我的未来会是怎么样,我活在现在,便以为现在就是永远,我喜欢陆瑶,就以为陆瑶就是永远,然而她问“你会不会记得”
我说不话来,陆瑶转回身,在有些昏黄的路灯下,径直上楼…….
那个时候,后来,现在,还有更遥远的将来,我想,我都没有机会再跟那个时候的那个单纯的喜欢郑夕禾的陆瑶说出那句话
“从没想过要忘记……”
星期一,轮换位子,陆瑶背着她可爱的书包,和来的时候一样,带着笑容去了教室的另一头,走的时候送给我一个白色的贝壳
“我和我妈妈去海南的玩的时候检回来的,送给你了。”
“额,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一个足…”
看到她怒目圆睁,我识相的住了嘴。
“可给我保管好了,下次轮换到同桌的时候,我要检查,要有一点的损坏,你就完了…..”
新同桌又是个女生(哎,楼猪到高中结束,只有2个男同桌….我就不说我有多倒霉了,得瑟)。这个女生是那种,怎么说呢,就是在你的读书生涯中,总有那么一类的女生,她们不好看,成绩不好不坏,从不请假,从不大声说话,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就像她们从未存在过。
新同桌上课认真听讲,做笔记,下课大部分时间坐在位子上温习或者预习,不吃零食,不讲小话,不看漫画,不爱八卦。多么无趣的生活
我试图告诉他,上课很多时候老师讲的是废话,不用听,更不用记;下课的时候,多去走走,不然以后会长胖,腰上会像套了个救生圈;她皮笑肉不笑,“郑夕禾,请你别打扰我听课….”
于是我便开始遥望陆瑶,还好,她的同桌也是女的,这让我安心不少。我看她每天穿着不同的但都好看的衣服,我看她每天都吃不同的零食,我看她有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我看她有时候也看向我,这让我激动得笑得很傻。
有那么一天,新同桌上课的时候没有听课,而是把脑袋埋在了臂弯里,我有些好奇,凑近去,听到了轻微的哭声。
于是,我把我的三个笔记本拿出来,重叠放到桌子上,然后把下巴放到垫上去,用手拍拍她,她抬起头来,一脸泪水
“你看,猪头牌笔记本”
“噗”我确定她笑的时候是喷出来些鼻涕的,我闪电般缩回了头,她有些窘迫的到处找纸巾把桌子上的鼻涕擦掉,又擦脸,想了想,又差点忍不住笑,赶紧转过头,开始听课。
我有些得意,“让你整天那么淡定”
然后这份得意很快便灰溜溜不见了,大概过了几分钟,我收到一张纸条,陆瑶的字迹
“哼哼,大哈宝儿,笑得蛮开心嘛,新同桌不错哦”字下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匕首
我立马就蔫气了。
我和陆瑶开始了这种有些漫长却各自悄悄喜欢的暧昧,上课的时候偷偷互相看一眼,不小心对上眼了,立马心跳不止的转开,心底又乐得开了花。下课的时候悄悄放两张纸条在对方的桌子上,写些鸡毛蒜皮,却格外用心的文字,放学了,悄悄跟在她的身后,走到分叉的路口,怅然若失的回头张望。
我们都明白中间那层窗户纸很薄,薄到一句话或者一个笑容就能捅破,可谁都小心心的保护着这层窗户纸,等待着有那么一个人,或者某天突然发生的某个事情将它揭开。
在我们互相都等待着这样一个契机的时候,班上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我开始发现我们的物理老师靖哥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研究牛顿爱因斯坦太多,变得越来越神经大条,开始是顶个鸡窝头就来上课,然后是上课忘带课本,最后,最后,哎,上课连衣服都穿反。
同学们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虽然也很乐,但是第一次还好,第二次,第三次都把衣服穿反,我担心这样下去,靖哥哥在女同学心目中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我苦思冥想,要怎么善意的提醒到他,一来不至于损了他的面子让他迁怒到我,二来也能提醒他把衣服穿回来。
于是,在他又一次反穿衣服来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我默默地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在我的新同桌的注视下,反着穿上,然后积极的举手回答靖哥哥提的问题。终于,他点我起来回答,我简洁的回答之后,他说:“很好,郑夕禾,坐下吧。”
我却没有坐下,盯着他,他似乎有些奇怪,“嗯?”
我悄悄指了指我的衣服,又指了指他的衣服,他楞楞,自己看看,恍然大悟,有些尴尬,把外套脱下来,重新穿上。我功德圆满的坐下,瞥到好多同学都低头偷笑,成就感爆棚。
我满以为这次之后,靖哥哥从此正衣冠,树新表,重拾师德师风,然而,第二天上课,我发现前排所有同学都在偷笑,女孩子们还脸红,我靠,赶紧问问新同桌。新同桌本来也在笑,我一问,脸红得不行,“靖哥哥,他,他…”哎,你自己看嘛
我聚起内力,定睛看去,我靠,裤子拉链….
靖哥哥,要是衣服我还可以故技重施一回,可,这裤子拉链,算了,您还是保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