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耳房阴影中,站在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黑色唐服,与身后的背景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我被那中年人凌厉的眼神扫了一下,心里顿时有些忐忑,一时间有种跟女朋友回家见家长的错觉。
古若蓝喊了声“杨伯”,那人冲她点了点头,便面无表情的返身回厢房里去了。
我愣了愣,跟在古若蓝后面进二门的时候问她这大叔是谁?
古若蓝说那是杨伯,全名杨全礼,一直跟着她爷爷,不过时不时的就会离开一阵,上次一走就是小一年,也不知道干嘛去,这刚回来几个月,她不在的时候,家里就全靠他看护着呢。
我眼睛一亮,此人既然是古老的贴身随从,自然知道他的许多秘密,至少古老出事前几天的情况他总是了解的吧。
古若蓝一听我的意思,就摇头说她早就问过了,杨伯什么都没说。
我一听,古若蓝用的是“没说”,而不是“不知道”,难道这杨伯知道些什么却不肯说?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房,推开门,一股阴凉袭来,正面是古老的灵位,看着遗照上一脸端庄肃穆的古老爷子,我忍不住想起来那天晚上看到的尸体,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礼数完毕,我们就把正屋跟东厢房都给找了一遍,惊叹古老的藏品如此丰富,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博物馆。
不过却没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从东厢房出来,我抬腿就往对面走,听到大牙在后面“嗤嗤”偷笑,回头问道怎么了?
大牙嘿嘿说你懂规矩不?西厢是小姐闺房,除了抄家,官人来了也是不搜的!你第一次上人家门就要奔西厢去,唱的是哪一出?
我见古若蓝红着脸站在院中,也没有让我们进去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汗颜,老四九城人就是讲究多,哪哪都是规矩!
这一番折腾下来,也是时辰不少,古若蓝让我们回东厢书房稍等,她给弄点吃的。
书房极大,几排博古架陈列开,颇有几分图书馆模样,满屋的古玩字画,阴暗古朴。
“人比人气死人,你牙哥我一辈子弄着玩意,连赝品算上,都没人这的多!你瞧这灯草口多规整精细,这圈足修胎给修的,泥蚯背叫一个光滑细腻!他娘的,就这雍正官窑祭红釉盘放进场,那些老家伙还不得疯了!”大牙转身捧着一件瓷器啧啧叹道:“大小姐就是大气,也不怕咱们给顺点什么出去!?”
我心想得了吧,连你穿开裆裤玩的泥巴都算上,这一辈子也才多久!
我扶着案桌发呆,这里的布置跟宫里的那间有些相似,那天夜里,古老爷子就是歪躺在桌子旁边的地上,姿态怪异……
姿态怪异?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回忆着当时古老的姿势,顺着桌边噗通一声就倒了下去……
我刚倒下,就听到一阵风声呼啸,头发立刻被人薅了起来,五指山一样的巴掌往我脸上盖过来!
“我曹!”我双手死命一推,挡开手掌,脑袋顿时一空,咚的撞在地上,我侧身翻坐起来,见到两颗大板牙,不由得大怒:“你丫干嘛?!”
“靠!没事你玩儿什么行为艺术啊,还直抽抽,小爷还以为你羊癫疯犯了!”大牙拍了拍手,一脸淡然。
我摇了摇疼得有点犯晕的脑袋,正要开骂,只觉得一股过堂风吹来,闪出一条黑色身影,在门口处戛然而止,这下连大牙都吓了一跳,仔细看时,却是那个杨伯,双目如电,在我们身上巡来巡去。
这家伙来得好快!我一翻身站了起来,无不尴尬的说一不小心摔倒,倒是惊动您老了!
“你丫也不小心点,瞧这满屋的宝贝,随便弄坏一件,把你拆了都不够还的!”大牙脸色一板,冲我骂了几句,掉头笑嘻嘻的问杨伯:“您吃了没?若蓝弄吃食去了,要不等会儿一起?”
杨伯一声不吭,依旧冷冷的看着我们,正在尴尬之中,古若蓝走了过来,招呼我们出屋,在葡萄架下吃饭。
还真是便饭,青菜白饭的,又加之有个杨伯在,我跟大牙都有些不自在,扒拉了几口就跑一边抽烟,等古若蓝也吃完了就回到书房。
一进门,大牙就趴在我摔倒的地方,对着地砖又摸又敲,低声问我刚才是不发现了什么?
我过去一把拉开他,躺了下去,闭上眼睛,竭力回忆那晚上的场景,模仿着古老尸体的形态,发现弯曲在头顶的手指,是指在了一个墙角!
大牙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在墙上摸寻了起来。
我爬起来,见古若蓝一脸迷惘,看来没人告诉她古老那晚的死状,我想了想,干脆也不解释,走过去跟大牙一起忙活了起来。
墙面光滑平整,墙体严严实实,并没有空心夹层,捣鼓了半天,也没有弄出个所以然来。
不应该啊,难道我想错了?
我走出屋外,点了一根烟,望着上方被霓虹熏陶得有些泛红的黑夜,经过刚才在地上这么一摆弄,我越发肯定古老尸体的姿势定是有所指意。
如果龙泽他们没有撒谎的话,第一现场中古老的尸体没有被挪动过,那就只能是他自己临终前有意为之。
这么诡异的姿势,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呢?
如果是数字6,完全可以写出来,就像那个“三”一样,此外应该就是图案或者方位!
方位?方位!
奇门转宫法里,空亡时参看其先天位,我扔掉烟头,手指掐捏起来,心里默念着: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大牙站门口处,取笑我道:“行啊,老吴同志,看不出你还有神棍的潜质,回头……”
“离位!对,古老那晚躺着的就是离位!”我奔回屋里,绕着案桌走了一圈,脚下交叉,又躺了下去,曲成一团,眼光顺着略微弯曲的食指望去,斜斜的指向墙上一副字画。
“哑哑……”我刚瞄到前面两个字,心里就一阵狂喜袭来,有戏!
我跳起来走了过去,仔细的看了起来,字是行草,狂放不羁,落款处没有名号,只戳着好几个暗红的印章,纸质黄浊,看来有些年头了。
“好字!纵任奔逸、龙蛇飞动,好、好!”大牙走了过来,扶着下巴赞同了几声:“不过,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