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上）】
耳边隐隐传来淅淅沥沥的雨点声，有丝许凉意顺着窗缝进入，拂过温热的肌肤，带来一股幼时的昔日感觉，好像校舍放假时秋日赖床的时节，他蜷缩在床上抱着温软的被子安然大睡，鸟鸣、树摇、草动、以及甜腻的糯米香。沈睿睁眼的一瞬间还以为是在南方姥姥家的小瓦屋里，抬头就可以看见针线筐以及她微胖佝偻的忙碌身影。沈睿揉揉眼里突然出现的湿意，吸吸鼻子然后攥紧被子往里再深陷几分。忽而，视线里冒出一双细腻小手，沈睿猛地回想过来他现在正在程宇光的卧室里，而不是在门诊。
鼻端还留有冷冷的清爽味道，混合着秋气，竟然有些眩晕。
沈睿给程柠盖好被角，然后踮脚小心的走出去。时间已经6点多钟了，因为下雨云翳缭绕，所以没开灯的房间一时昏暗。
顺着昏黄的走廊步入客厅，只见沙发上背对坐着一个穿着亚麻休闲衫的人，手支着头，骨节白皙分明，不时有节奏的轻轻点着耳廓处，随即，沈睿听见纸页翻动的清脆声音。原木地板、昏黄的欧式地灯、浮动的细纱窗帘、男子、翻书声……一切都让沈睿莫名的心安，竟然一不留神的驻足良久，直到视线里突然被一片黑影遮掩。
“醒了？”声音醇净低缓，鼻尖充斥着淡淡的依稀古龙香水清香。程宇光将平时定固后梳的碎发都任其散开，于是露出了自然的慵懒卷发，长的几乎勾在耳际，眼睛细长上翘，星屑散尽其中，显得更加年轻俊逸。
“唔”沈睿支吾着，低头用脚画着圈，露出的白净脖颈让程宇光移开了视线。
正当气氛变得微妙的时候，还好刘婶从厨房探头出来，“吃饭吧孩子们”
沈睿借此转身去把程柠叫起来，捂着突突不停的心跳。
四人吃饭坐好，也许是程宇光气场太足，令人难以忽视，所以沈睿和程柠都显得有些拘束，回复话语的时候也是有些慢了半拍，“对了，外面雨下的正紧，小沈今晚住下吧，都给你晒好被子了”刘婶突然想起来，说道。
说话完，抛到空气里显得沉甸甸的，三人闻言均是一愣，旋即程柠鼓着小手欢呼雀跃，也顾不得父亲在场，拉着沈睿的胳膊就使劲的摇晃，开心的嘴角饭粒都随之落下，“我们一起睡我们一起睡！！！住下吧~~好沈睿~好妈妈~~”
程宇光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还好良好的饮食教养使他控制住了没有当场喷饭，只是用餐巾纸微微抿抿嘴角，他不解‘妈妈’一词从何而来。刘婶忙略微尴尬的解释。
见沈睿犹豫，程柠发大招“你衣服没干，回不去了！”
“我可以借你爸爸的衣服呀”
“唔……那…外面下大雨！你回不去了！”
“我可以打车啊，乖儿子”
“唔……”程柠憋着小脸，神情有些泱泱，旋即把目光转向刘婶。刘婶也是极力劝解，她可不想扫了小少爷的兴。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明天还要忙”沈睿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就在同一瞬间，天公像是非要跟他对着干一样，‘哗啦’一声下起了瓢泼大雨，声音直泻而下，像是瀑布从山涧草茂上涌动飘洒。
沈睿有些尴尬。
“住下吧，这里很难打车”程宇光也吃好了，抹抹嘴角，似有若无的说道。
“……”沈睿叹口气，只好点头。
“耶~”后面一老一少小声欢呼。
谁知，更恐怖的来了，程柠认真的掰着小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妈妈有了，爸爸也在家，程柠也在……那，我们可以一起睡了！！！”
程宇光把刚喝进嘴里的水喷出来了，弯腰捂嘴不停的咳嗽。沈睿则红了脸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小程柠。
刘婶怕程宇光生气，赶紧笑着把两个大人推到客厅去看电视，一把抱起程柠来亲亲脸蛋，“走喽，奶奶给你做酥饼去~”
于是，客厅里不时能听见清晰的咳嗽声以及调大音量的新闻联播声，不知不觉时间就随着窗外的雨水缓缓流动，带来秋意的微风吹进来，让只穿单衣的沈睿不禁身子一抖，忽而抬头，注意到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将近9点多了，他在门诊室的话，这个时间点自己已经开始洗漱准时睡觉了，但碍于主人的作息时间，沈睿一时还难以开口。
正想着，就见到程柠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走了过来，长长的睫毛忽而忽而的半合，行动也显得有些懒洋洋起来，语调就像絮般绵软，竟有点像女孩子娇柔的感觉，“妈妈我困了……”
一声‘妈妈’叫的千扬百转，尾音透着童声清脆，又夹杂着一股懒懒的柔音，简直直直的酥进了心里。
“我们去睡觉”沈睿抱过程柠，不禁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还要爸爸”程柠有些迷糊，露出双臂朝着程宇光。
程宇光神色一变，程柠这个朝自己撒娇的动作他已经好久都不曾见过了，他伸出双手，接过儿子软软的身子，有些怀念似的紧紧抱住，但是眸子一闪，却将他重新放置到沈睿的怀里，“去卧室睡吧，要是明天一早他醒来没见到你一定会哭”意思很明显，来吧，一起睡。
沈睿摇摇头，垂下眸子表示拒绝。
程宇光见到他这么坚决的表情，竟然觉有些好笑，于是带着一丝揶揄问道“都是男人，我也不至于对你做什么”
“！”闻言沈睿红了脸，眼中带着一丝羞赧和激怒的情绪，温润的脸颊顿时生发夺目的神采，“谁怕啊！一起睡就一起睡！走！现在就去睡！”说完，轻哼一声抱起昏昏欲睡的程柠大步走进卧室。
身后程宇光先是一愣，然后玩味的轻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