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经验,是从已经生过的事情中获取的知识。经验不是真理,也未必能一味套用。从哲学上讲,经验,是指人们在同客观事物直接接触的过程中获得的关于客观事物的现象和外部联系的认识。
对于军事指挥员来说,经验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胡义是个有经验的军人,尤其,他的经验基本来自失败,所以更深刻。
在九连,很少有战前动员,从士气低迷中混到今天的胡义对士气似乎不看重,有时候,士气低迷也不代表战斗力会下降,比如九连现在被鬼子骑兵抓在这片大平原上,若不能熬到天黑,逃生无望,这已经是一块死地,还需要什么动员?
在九连,都知道胡义能耐,把胡义当天,可除了机枪这个老本行,要问胡义能耐在哪,没人说得出来。如今这步境地,连秦优都悲观了,他觉得胡义的状态像是破罐子破摔。
尚未成型的阵地东南方,鬼子三十余,横拉成一条散兵进攻线,已经不慌不忙地过了四百米距离,一个个开始猫下腰。
到此时,胡义才从草丛中颓废地坐起来,静静朝鬼子来向看了两眼,又看看这片尚未成型的阵地,战士们早已经摆好了枪口,紧紧盯着目标,沉默等令下。
于是胡义以低身姿进了罗富贵挖的坑,目前就属这个坑最深最大,把中正步枪竖在身畔:“都把枪收下来,继续构筑阵地!尽量放低姿态,别让鬼子瞄到你!”
“……”
所有战士全回了头,要不是眼睁睁看着连长说,都以为是听错了。
“愣什么楞?这是命令!听不懂?留一个观察哨,其余的继续干活!”
命令总算是被确认了,枪口纷纷撤下,心说连长虽然状态不佳,魄力依然,这是要打近战,这么点空档也不忘争分夺秒;战士们重新抄起工具,以低姿态继续土工作业,很多散兵坑都已有了些深度,已经勉强藏得住了。
一段时间后,观察哨报:“距离三百了。”
战士们停工朝连长的位置看,可胡义歪靠在罗富贵那坑里仍然没动静;无奈,继续干活。
一段时间后,观察哨报:“距离二百。”
这已经是一般交火距离了,某些战士开始呼吸不稳,总想放下短锹去抄枪,可是连长仍然不说话;无奈,继续干活。
一段时间后,观察哨再报:“差不多一百米啦!连长!连长?”声音都比之前小了很多,并焦急。
“知道了。”胡义答。
秦优熬不住了,撇下工兵锹急窜到了坐坑里望天的胡义身边:“我说胡义啊,你听命白了没有?鬼子就要上来了!就算你想放近打一阵狠的,现在也必须做战斗准备了!我说你是不是……”
“继续干活儿!”胡义先朝呆的战士们不虞,然后才扭头面对秦优:“我没兴趣陪鬼子玩。”
“玩?”
“骑兵中队。算算时间,该集结得差不多了,怎么也得一百多条枪吧?真要打,咱们应该看见**十,派三十多个出来算怎么回事?我不信他们敢一直爬上这个阵地来!我现在既没兴趣减员,也没兴趣浪费子弹,时间宝贵,让他们自己玩吧。”
一番话把秦优说呆了,眨巴了好几眼,又道:“可万一……”
胡义难得淡笑了一次:“万一上来了,那就现抓枪打呗。骑兵的命可比咱们金贵多了!他们又不是没有指望。”
一片大气呼出,战士们又开挖了,现在轻松点了,连长没疯。
……
三十多个鬼子骑兵匍匐在大约一百米距离,目前正在蒙,一个个地相互大眼瞪小眼,做梦都没想到能爬到这个距离来,都到这了,随时能冲锋了,八路仍然一枪不响,那阵地里仍然锹镐声声,不可能这么瞎吧?不可能是弹药不足吧?还是喜欢肉搏战?还要不要再往前挪?问题太多,全没答案。
带队的鬼子少尉权衡再三,不敢再往前了,再接近的话保不齐要挨一波手榴弹,到那时候冲是不冲?什么支援都没有,还要以少打多,手里这是四四卡宾枪不是适合拼刺的三八大盖,骑兵手雷又不多,骑兵刀也没带过来,这要上去得是多蠢的选择?继续在这晒着?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还很尴尬。
少尉终于挥了手,全队开始往回爬,还不敢掉头,始终得把枪口朝着八路阵地,倒退着爬。很奇葩的一幕,把举着望远镜的鬼子大尉看傻了,把九连观察哨也看傻了,很多战士都不相信,忍不住爬去观察哨位,借着带伪装的狭小观察孔去观瞧。
一枪没响!无论鬼子骑兵还是九连。
罗富贵瞪着蛤蟆眼直吧唧嘴:“我个亲姥姥!这得算打退了鬼子一次进攻吧?啊?”
不等人搭话唐大狗就先叫唤了:“这特么当然是打退了鬼子一次进攻!咱要不打鬼子能退吗?鬼信啊!”
一众战士傻呆呆点头,深以为然。
于是,九连,在连长胡义的镇定指挥下,充分扬了九连的大无畏精神,抱着牺牲的决心,沉着冷静地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沉重打击了鬼子骑兵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证明了鬼子骑兵不是不可战胜的!
……
生平第一回,鬼子骑兵大尉说不出话来,放下望远镜之后了很久的呆。
这次试探性进攻,什么状况都没得到,毫无参考价值,也没能阻止八路继续挥锹抡镐修阵地。
带队的少尉返回后,站在大尉面前只顾垂着头,也说不出话来,根本不知该怎么说!
不过骑兵大尉没生气,也没责备那少尉,干咳了半天,只是说:“这至少证明……嗯……我们有了一个很冷静的对手!既然如此……休息。开饭吧!”
被胡义料中,鬼子骑兵是有指望的,怎能轻易去啃九连阵地,他们只要呆在这,根本不用围,也不用挡,九连根本不敢跑。
下午一时许,治安军气喘吁吁狼狈到场,兵力四个连,歪倒在缓坡后面乱糟糟铺了一大片。带队的伪营长站在鬼子骑兵大尉面前嘴唇抖腿软,既是因为累,也是因为怕,他迟到了。
“他们……实在是不争气……那个……只要让他们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围。马上就围。”
“用不着围。”骑兵大尉抬手朝西北方向的坡后指:“十分钟后,先派出一个连进攻。”
伪营长如蒙大赦,赶紧跑了,骑兵大尉仍然站在原地,抬头看看阳光,抬腕看看表,突然莫名其妙地一笑,无奈摇摇头,原地坐了,开始脱他的马靴,在阳光下的草地上惬意晒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