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脊梁
俞飞鹏拉着郑毅的手,语气急促地交代几句,也不管郑毅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把他带到老蒋面前,没有看到郑毅的神色从疑惑到惊愕迅速转变。
“来来郑毅,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黄埔军校的蒋校长,其他几位将军都是我们军校的各部主官!校长,诸位同仁,这就是技术高超的太古船厂技师郑毅先生。”俞飞鹏含笑介绍。
“蒋校长好!诸位将军好!”
郑毅迅速平复心情,鞠躬过后目光停在蒋校长侧后方那位英气勃勃却稳重如山的年轻将军脸上,刚刚平复的心潮再起波澜:“周总......周主任好!”
众人看到郑毅脸色潮红,神情窘迫,禁不住呵呵一笑,大家都知道郑毅在南堤路二号大门前闹出的事情,因此对郑毅很感兴趣,如今看到郑毅这副样子,觉得这才是十八岁的青年该有的表现。
周主任刚从国外回来不到半个月,搞不清楚眼前这位帅小伙子怎么认识自己,但他没有询问,而是亲切地回应:“你好小郑,谢谢你对我们黄埔军校的大力帮助。”
“应该的,何况修好了要收钱。”郑毅一句实话,再次引发一阵笑声。
心思细腻的蒋校长对于郑毅出色的自我调节能力微微惊讶,问出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问题:“这么说起来,五月一日那天,在南堤路军校筹备处大闹一番便失去踪影的人就是你了,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郑毅微微发愣,但还是如实相告:“首先恳请蒋校长和诸位将军,以及军校筹备处的官兵们原谅,那天我确实过火了,说了粗口话,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回到住处我挺后悔,后来看到《商报》别有用心的报道,立刻明白事情比我想象的更糟糕,可是我已无法弥补自己的错误……”
“我独身一人,举目无亲,千里迢迢来到广州,报考黄埔一期被拒绝之后毫不气馁,每天都到南堤路二号去看看,去打听,每天坚持学习坚持锻炼,可一个月零四天的努力之后,军校筹委会的人再次拒绝了我,连原因都不愿和我说,就把我赶走了。”
“因为说了狠话,两天后我买了船票,打算离开广州回上海,但心里总是不甘心,加上钱快花光了,只能硬着头皮到沙面租界应聘,结果运气不错,当场通过太古公司经理的技术考核,第二天就到大江对面的造船厂担任技师,一直到昨天无意中与军需部俞将军见面。”
“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让我无比向往、也让我无比伤心的地方,不怕蒋校长和将军们笑话,在此之前的三个多月里,不论刮风下雨还是出太阳,每天我都会遥望这片地方,虽然只隔着一条江,可给我的感觉远隔千里,要不是军校的船坏了,恐怕我永远没有机会来到这里。”
众人沉默了,都看到了郑毅的诚恳,也听出了他心中淤积的怨气。
蒋校长非常重视,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还想问你件事……工作上的,你不介意吧?”
“将军请说。”郑毅心中微微发紧。
蒋校长宽厚地笑道:“不要拘束,随便聊聊,如果我没记错,你还不到十九岁吧?我不懂造船和维修,但我知道,这需要很高深的知识和技术,你这么年轻就能担任英国太古船厂的技师,放眼全国从无先例,非常了不起,你是怎么做到的?”
郑毅暗暗放心了:“读中学的时候我就喜欢机电技术,书院的教授都很博学,经常指导我做实验,中学毕业后我考上书院的大学部,这家书院原名是武汉博学书院,半年前已正式更名为华中大学……”
“但是,我的家人觉得我不是做学问的料,把我放进家族名下的汉口华昌船厂当工人,三个月后我不慎从吊塔上摔下,伤好之后我便离开武汉,按照《新青年》上的招生告示赶往上海法租界,可是环龙路四十四号的门卫因为没有推荐书把我赶走了。”
“当时我考虑到,也许到了黄埔军校大门口更容易一些,于是我便坐船来到广州,后来发生的事估计大家都知道了,现在我成了英国太古造船厂的技师,干得不错,但我从未感到快乐。”
“不怕诸位将军说我炫耀,说到对柴油发动机的了解,整个太古船厂非我莫属,由于我确实比英国技师强,领衔修好了三艘蒸汽货轮,并协助英国工程师完成了一艘外轮的发动机改造,所以上月初晋升为太古船厂首席技师,如今代理船厂技术主管。”
“正是因为我的地位提高了,过来为军校修船才没人敢阻拦。”
众人惊愕不已,蒋校长双眉微震,想了想再次问道:“除了柴油机和造船,你对兵器维修熟悉吗?”
郑毅微微一笑:“相比之下,枪炮比柴油发动机简单多了,只要给我合适的材料和一台常见的多功能机床,我就能造出将军们腰间的手枪和士兵们肩上的步枪,甚至造几门迫击炮也没问题,如果诸位将军愿意,我还可以把军校教学用的四门架退炮改装成管退炮。”
蒋校长和将军们震惊不已,呆呆看着一脸平静的郑毅彻底无语了,哪怕不相信,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眼前这个说话夹枪带棒的年轻人不但口才了得,而且胆子奇大充满自信,说的难听点儿显然不是个善类。
蒋校长难得地笑了笑,鼓励郑毅几句登舟离去,将军们紧紧跟随,唯有平易近人的周主任上前与郑毅握握手,说句来日再见才登船。
深夜,郑毅和工人们还在紧锣密鼓地加工发动机零配件,心里想着怎么瞒过费尔特,从材料库里弄出些更好的合金材料和轴承钢,让修复后的军校交通船拥有经久耐用的强大心脏。
南堤路二号那栋黄色洋楼同样灯光明亮,蒋校长主持完黄埔二期的招考工作会议继续留下,打开军校政治部秘书甘乃光从黄埔一期招生资料中翻出来的登记表,很快在四月二十五日最后一批审核通过的考生名单中,看到画上一个叉叉的郑毅二字。
蒋校长接着打开大元帅府政治部撰写的调查报告,发现三页纸的调查报告不痛不痒,敷衍了事,只有五月一日事情发生的经过和对相关人员的处理结果,却没有当事人郑毅的任何资料。
“尸位素餐,人浮于事!”
蒋校长面对这样的结果极为不满,随手把报告扔到一边。
军校教授部主任王伯龄与甘乃光对视一眼,笑了笑开解道:“大本营政治部也是为了尽快平息不利言论,因此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军校筹委会两位干事确实有错,但郑允琦将军那位老相好应该承担主要责任,直到现在,那个女人也没给出个合理的理由,考虑到和粤军的关系,政治部最后把她调离军校筹委会就算完事了。”
“可以说,军校筹备处两位年轻干事完全是被那女人误导而犯错的,但是按常例,只要不能通过资格审核,报考者的所有资料都会退回而不再保存,所以没有郑毅的详细资料情有可原。”
蒋校长犹在生气:“大本营那边怎么搞我管不了,但筹委会和军校绝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娘希匹,我们辛辛苦苦勒紧裤带搞军校目的是什么?自己的力量已经很弱小了,还要把郑毅这样的人才往外推,如果不是因为修船,很偶然地找到郑毅,谁敢保证他今后不会被我们的对手所用?”
“在我看来,像郑毅这样的例子绝对不止一个,黄埔一期的各省落选考生高达七百多人,谁敢说里面没有几个如同郑毅这样的优秀人才?只不过这些人没有郑毅的胆量,没有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所以不敢像郑毅那样大闹一场。”
“校长说的是啊!所以今晚这个招生会议很及时,很有指导性,估计下面的人再也不敢懈怠了。”甘乃光说完掏出手绢,悄悄擦去脑门上的汗珠。
蒋校长微微点头:“忱琴兄那边有消息没有?”
王伯龄摇摇头:“哪有这么快?估计电报刚拍出去,我们只知道郑毅来自武汉,家里颇有实力,否则不会在汉口拥有一家船厂,再就是我从郑毅下午那一番话中,感觉他应该是和家人闹翻了……要是他没有说谎,他在家族中的地位恐怕不怎么样,不然谁会剥夺自家子弟上大学的宝贵机会?”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恐怕真让你说对了,郑毅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感觉他很成熟,很自信,还有点儿桀骜不驯,他说了那么多,无非是诉苦,心里还有怨气,但他确实有真材实料,比军校里面那些唯唯诺诺的学生强太多了,这样的人才不能放过。”
“郑毅五官端正,高大强健,性格也颇为成熟,从他今天下午的言行举止看,他没有放弃,对我们黄埔军校感情很深,只要把话说明,不计较他因为一时怨气犯下的错误,他肯定愿意进入黄埔,可他还不到十九岁,如何安排挺伤脑筋的。”王伯龄详细地分析道。
蒋校长权衡片刻:“以他的才华,已经不需要做学生了,军需部如今只有个空架子,忱琴兄和樵峰兄多次抱怨人手不够,找我要人,把郑毅放到军需部,做个特别官佐更合适些。”
“如今购买机器开办军校修械所的计划早已作出,下一步就该具体落实实施了,要是连个修理枪械的人都没有,如何保证日常军事教育?”
王伯龄和甘乃光齐齐点头,看到时钟已指向午夜十二点,甘乃光请求蒋校长和王伯龄及早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到大元帅府出席会议。
心事重重的蒋校长收起桌面上的资料,犹豫一下站起来:“你们两个说说,郑毅把造枪炮说的很轻松,你们信不信?”
王伯龄和甘乃光相视一笑,甘乃光抢先说道:“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可看到他拆下一地的柴油发动机零部件,又不敢不信,所以回程的时候大家讨论良久,最后决定五天后一同去码头,看他能不能把船修好,要是修好了,我想大部分人都会相信他的话,要是修不好,那他就是个大言不惭夸夸其谈之人,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嗯,这是个好办法,到时候通知我一声,我也去凑个热闹。”
******说完转向王伯龄:“明天你和忱琴兄他们打个招呼,不要急于把郑毅招进来,让忱琴兄加紧和武汉那边取得联系,尽快弄清郑毅的背景。”
“明白!”
王伯龄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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