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诉我您的决定了吗?大主教。”
清晨的第一缕晨曦透过墙壁上巨大的落地窗照映在了中年人的脸上,首席枢机主教伯多禄大人依旧是面色冷漠毫无血色,狭长的眸子带着不失礼节的注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关于这次神迹的审判将会在下午举行,所有的参与者只有您和我,还有两名负责执刑的人员——除了会被记录在案之外,这次的全部过程不会被任何人知晓。”中年人的声音仿佛都透露着残忍的味道:“我们必须尽快,在圣树骑士团的人反应过来之前,立刻将这件事情掩埋起来!”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有些疲惫的靠在了椅子背上,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这位“教友”,似乎十分的陌生,仿佛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我的决定不会改变,我们绝对不能伤害两个无辜的人,光辉十字未曾赐予我们断言他人生死的权力,而即便拥有我也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卡斯特罗大主教的回答的声音洪亮而又清澈,完全不像是一个鬓角花白的老人能拥有的底气:“那绝对不是一个虔诚的,光辉十字的仆人应该做的事情!”
“我们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更不用说这样的神迹事关重大,即便是要认证也必须组织起枢机会议。”伯多禄主教的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还是说您已经下定决心了,即便是不惜教会的安危和长存,也要认证这件神迹?”
“当然不是,尽管吾主光辉十字的意志行走于大地之上,但并不等于我们这些凡人能够了解神的意图——即便是最亲近,最虔诚的仆从亦不可能。”大主教缓缓的摇了摇头:“所以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去妄加揣测。”
“所以,在无法确定光辉十字的意志之前,这件事情我们暂时留中不发——既不去宣扬,也不立刻否认。当然,对于虔诚的教士我们依旧应当表扬。”卡斯特罗大主教话语稳重,眉头却皱了起来:“至于那个爱德华·威特伍德……”
“软禁他,或者……给他一个修道士的身份,让他去都灵城外的某处修道院潜心苦修,我会帮您安排好这件事情的。”中年人看出了老人的为难,十分体贴的提出了一个相当有诱惑力的提案:“我亲自为他完成仪式,他会变成一个‘完美’的修道士的!”
是完美的囚徒吧……身为大主教的老人,当然清楚面前这位首席枢机主教的手段,而不可否认的是,对方确实帮助自己完成了很多必要,但却又和教义相违背的事情。
短暂的安静,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目光凝视着正对着自己的大门上篆刻的光辉十字浮雕,像是渴求得到它的赞同一样轻轻的点了点头,郑重的将目光转向了等待自己回答的中年人。
“砰——!”紧锁着的大门忽然就被推开了,神色慌张的卡多教士差点摔倒在了门口:“卡斯特罗大主教,十分抱歉这么早就来打扰您,但是确实有要紧的事情需要您来决定。”
“不要慌张,教士。这里是光辉十字圣堂,神的圣地,没有人需要你去如此惊诧。”伯多禄主教瞪了他一眼:“究竟是谁来了?”
“圣树骑士团,新晋的骑士长莱昂纳多·贡布雷爵士。”卡多教士的面色相当严肃:“他带着大团长的指令,是为了那个叫爱德华·威特伍德的侍从而来的!”
“那就快请这位尊贵的骑士长大人进来吧——如果他真的是带着善意前来的话。”老人当机立断,朝着站在那儿的中年人招了招手:“我现在可能必须要去和某个人谈一谈,在此之前,我亲爱的教友,你亲自负责招待他。”
“遵从您的吩咐。”伯多禄主教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如果是普通的圣树骑士他或许还可以想办法打发了,但是对方直接派遣了一名骑士长前来,足以证明圣树骑士团对这个侍从的重视,而到现在为止,教会还没有对这件事情定性呢。
也就是说,这个小侍从身上牵扯的东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中年人面容烦恼的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大门外走了出去。
………………从塔楼上眺望而下的光辉十字圣堂比爱德华想象的还要壮丽的多,白色和黑色铸就的“宫殿”几乎占满了整个山顶,更不用说周边的广场——拱门、廊柱、方尖碑、林林丛丛的古木和花丛,伴随着北塔楼上敲响的钟声,仿佛就连身体里的血液也变得温顺和安宁了许多。
“所有人——不论是教士,还是信徒在第一次来到光辉十字圣堂的时候,都会心生感慨,看到各自不同的景象——壮丽的宫殿亦或是……地上天国。”
大主教慢步从黑发少年的身后走过来,爱德华像是完全沉醉在了周围的风景中不可自拔了一样,甚至十分失礼的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连头都没有转过去。
“据教会的记载,当年修建圣堂的大主教,在前一夜得到了光辉十字赐予的指示,建造一座和天上的星空神国相仿的教堂,让世俗的人们能够亲身的感受到何为神圣,但结果却因人而异。”老人似乎并不以为意,依旧淡然微笑着朝爱德华问道:“你又看到了什么呢,小侍从?”
“您希望我看到什么呢?”爱德华这时候才转过身来,十分恭敬的朝着这位老人谦卑的弯下腰,语气却依旧是“傲慢”的回答:“我仅仅是一个侍从而已,我的意见无足轻重。”
“但是我很想知道,而你也不仅仅是一个小侍从——得到了光辉十字赐福的人,即便他的身份曾经是卑微的,也会因为这份荣光的恩典而高贵起来。”大主教淡然一笑,枯槁而又满是皱皮的右手从爱德华的面颊滑过:“哪怕他现在依旧卑微。”
“听起来,您似乎已经相信了韦伯说的话?”爱德华有些奇怪,对方昨天明明还是一副模棱两可的态度,怎么今天就立刻像是已经一口咬定了似的:“我以为会有一个审判来决定这一切。”
“因为那个孩子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我不会去让一个教士因为诚实而受到责难,乃至于控诉,这绝对不会是光辉十字的意愿。”卡斯特罗大主教的口气无比的坚定,甚至连面颊都在微微的颤动:“并非因此能获利,也不是出于怜悯和安慰,而是因为这样做才是正确的,才是符合光辉十字教义的做法!”
虽然爱德华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这么讲的,但爱德华依然露出了一副无比感激的样子来:“您的仁慈和对光辉十字的虔诚,真是令人感动无比!”
“我对光辉十字的虔诚,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老人摇了摇头,目光依然汇聚在爱德华的身上:“但是你的呢,我十分想知道。”
“如果说那个叫韦伯·亚历山大的孩子是因为虔诚的信仰,而担负起这份使命,你又是为了什么踏进了这片光辉十字的圣地?”大主教的声音十分的缓慢,缓慢的就像是塔楼外连绵不绝的钟声:“至于你所说的善良,我想大可不必——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走进这里就说明了你也有走出去的把握。”
“你很想看到那个神迹得到证实的,对吧?因为那不仅仅是一份伟大的荣耀,更是一个会得到别人重视的头衔。”老人语气依旧是缓慢,而又充满了底气:“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能够承担得起随之而来的责任呢?”
这位卡斯特罗大主教的眼神无比的深邃,甚至令爱德华有种自己快要被他看穿了的错觉——不不不,这不可能,或许有人可以根据别人的体貌,行为和习惯去判断对方的身份,性格至如此类,但读心术……
好吧这里已经不是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了,但要是对方真的拥有那样的力量,自己昨天下午就应该被抓起来活活烧死了——显然穿越的灵魂和亡魂复生还是有着明显区别的,自己这种灵魂穿越按照这个世界的观点,大概和邪灵附身更为相似……
“那么,您觉得我是不是有着足够担负起这份责任的力量呢?”爱德华谨慎的反问着,这位大主教给他的感觉相当不太好,仿佛无暇的宝石一样。事实上类似那位伯多禄的中年人,才是爱德华更擅长对付的类型。
“这是光辉十字赐予你的神迹,应该由你自己去决定——是应该将信仰埋藏在心中,然后去完成你应当完成的使命;还是让所有人都知晓这份神迹,决定权在你。”卡斯特罗大主教有些吃力的转过身,朝着外面一步一步走了出去,但是他的声音却和那钟声一样,不停的在爱德华的耳畔回响着。
“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也只有你自己才明白,你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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