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下,一条笔直的铺石路朝着远处的地平线延伸,将满是密林与丘陵的大地从中央一分为二,略有些泥泞的的道路上满是路人的脚印和马车的车辙,两侧还留有堆满了石子的小路,宽敞的足以让四辆马车并排行驶了。
从枫叶港开始,爱德华一行人就算是进入了都灵城的控制范围,也就是国王的直属领地。所有的城堡、小镇和农庄全都归国王直接管辖,由王国官员负责治理。
按照记忆中关于都灵王国的历史,整个王国的领土在最早的时候,一共有三座城邦和两个王国,而当时的都灵城仅仅是一座沿海的城邦而已。而最后这座名为“都灵”的城邦先后征服了她的两个城邦邻居,然后通过战争和收买的手段,击溃了另外两个王国,组成了如今的都灵。
而作为如今王国的都城,都灵城直接控制的领土占据了整个王国的四分之一,税赋更是绝大多数,因而才能有足够的财力建造起这样遍布四周的“都灵大道”——这既是出于王国力量的体现,也是物资流通运输的重要环节,称之为都灵城的“血管”也毫不为过。
和安杰丽卡夫人一起北上的爱德华,自然也正在这条大名鼎鼎的“都灵大道”上,骑着一匹深黑色的小马驹,跟着克温家的车队缓缓前进着。
说起这匹马还是艾伦送给他的呢,爱德华还隐隐约约记得早上的时候,红晕满脸的“艾伦大少爷”像是在发脾气似的,一甩手将马缰扔在了自己脸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跑走了。
“我累了,所以这匹马暂时借给你骑一段时间——只、只是借给你啊,还是要还的听到没有?!”想起艾伦那莫名其妙的“坏脾气”,爱德华倒是才想起来对方还是一个贵族少爷来着。
呃……或者应该说是贵族小姐?
爱德华露出了一副哲学家似的目光,打量着向车队最前面载着安杰丽卡夫人和艾伦的奢侈四轮马车,还有一直“忠心耿耿”守卫在马车旁,全副武装骑着战马的罗拉斯爵士。
“我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每当看到那位爵士的时候,爱德华就忍不住想起昨晚对方提出来的那个问题,轻声自言自语着。
从一开始,爱德华就没有所谓的“想要得到的东西”。似乎那些曾经想要得到的一切:爱慕的女孩子,丰厚的薪酬,稳定的工作,更高的职位……全都随着病逝之后随风飘散了,重生在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世界,本就性情淡薄的他更难寻找到能够让自己开心的事物。
仅仅是在惯性的按照这副身体原本的遗愿,继承那位托尔尼尔骑士的意志加入圣树骑士团,仅此而已;若要是再多加上一些的话,在这个明显阶级分明的世界里,尽可能的拥有一个受人尊重,不会被当成下人的身份,或许也算是目标之一了。
但真的是这样吗?爱德华有些困惑的张开了满是茧子的手掌,打量着上面那握过剑柄的痕迹——尽管只有前后两次,但是不论是在那个破败的村庄里还是在橡木桶号的甲板上,明明是万分危急的情况,自己就从来没感觉到有半点慌张的情绪。
正常情况下卷入这种这种可怕的阴谋之中,只要理智还正常的话都是想着怎么脱身才对吧?为什么身体会那么兴奋呢?
“在想些什么事情吗?”小教士那带着孩子气的嗓音打断了爱德华的思考,拄着一根用树枝削出来的拐杖跟在爱德华的身旁,怀中依旧抱着他那本《光辉箴言》,仰着头大眼睛好奇的一闪一闪看着他。
说起来,其实安杰丽卡夫人在得知韦伯的身份之后,原本是想要为他在马车上准备一个座位的,但却被韦伯相当顽固的拒绝了,甚至连骑马都不愿意,坚持要和所有的仆人们一样跟着车队步行。
“我答应过海牙堡的主教大人,要和所有的信徒们一样步行前往都灵城,将发生在那里的神迹转达给光辉十字圣堂——这对我而言即是荣耀也是使命,请您谅解。”
韦伯的回答令人所有都无言以对,甚至令不少随行的侍从和骑士们都对他举剑致敬——小教士韦伯用他那无与伦比的虔诚,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没什么。”看着对方那单纯的大眼睛,爱德华把目光转向了对方怀中的那本《光辉箴言》:“能和我说说吗,为什么会选择来这一趟?我原本以为你会留在海牙堡的。”
“这个嘛……主要是因为我听从了你的建议,放弃了在在早晨讲经的职务。于是主教大人便将这份殊荣交给了我。”小教士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那看起来已经有些踉踉跄跄的步子实在让人担心他会摔倒。
“而且能够到都灵城朝圣,对于一个教士而言这可是十分难得的机会,更不用说身上还带着一份如此殊荣。”已经很是疲惫的小教士喘了口气,提起拐杖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这路上的一切,都是光辉十字对我的考验。”
爱德华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无论如何,韦伯依然拥有着自己的信仰和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未曾拥有的。
“若你苦恼,便去寻找你愉悦的源泉,去找最令你欣喜的珍宝,然后脚踏实地走上这条旅途。”小教士突然像是在吟诗一样娓娓道来,然后笑着看向爱德华:“这句话出自《光辉箴言》第一卷的末章,希望这些能够帮到你。”
说完,不管楞楞出神的爱德华,小教士坐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轻轻磕着靴子里面的尘土,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似乎越来越深沉了。
令我感到愉悦的事情吗?爱德华若有所思的遐想着,看着自己右手上握剑的痕迹似乎也不再困惑了,嘴角轻轻的弯起了一个稍稍带着点喜悦的弧度,原本一路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带着些许期待的看着远处的地平线。
“嘿哟~”打干净衣服上的尘土,小教士重新站起来,拄着拐杖跟着车队继续前进着,灰扑扑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爱德华的身影。
其实还有一个必须离开海牙堡的原因,他始终没有说出口……如果自己不这么选择的话,韦伯有一种预感,他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个自己亲眼见证的,身负神迹的爱德华·威特伍德了。
…………“你不该把那匹马给那个小侍从的,那可是你父亲送给你的礼物——来自西方汪达卢瑟亚王国的纯血种,那太珍贵了。”
奢侈豪华的四轮马车内,安杰丽卡夫人颇感无奈的劝说着闷闷不乐的艾伦:“最重要的是那可是你父亲送给你的唯一一件礼物,你应该好好爱惜它。”
“您放心吧,我仅仅是把那匹马借给他骑而已,才不会送给他呢。”少女嘟囔着嘴,耐心的和母亲解释着——在马车车厢里面只有艾伦和安杰丽卡夫人,还有伺候她的小侍女就再没有别人了。
“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再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我。”安杰丽卡夫人挺了挺那饱满的胸脯,如白天鹅般骄傲却又温柔的看着艾伦:“不要低着头。”
艾伦咬了咬嘴唇,眼神左右摇摆着,过了好半天才勉强支起了身子,有些忐忑的看着母亲大人那令人羡慕的身段儿,让贵妇人长长叹息了一声,纤纤玉指支在了额头上。
艾伦果然是对那个小侍从带着好感的,而且似乎比在海牙堡的时候更明显了——安杰丽卡夫人最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仅仅是为了暂时留住那个爱德华,看看他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但却没有想到艾伦居然会对他那么好奇,以至于心生好感,真是不应该!
想想自己小的时候,不也对那些名声在外,战功赫赫的骑士们崇拜至极,没日没夜的同那些和自己一样单纯的小姐们一起偷偷谈论着,哪个骑士比哪个骑士厉害吗?不也曾经幻想着,会有某个白马骑士身披铠甲腰跨长剑,衔着玫瑰花向自己求婚?
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安杰丽卡夫人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突然她浑身一寒,一把抓住了艾伦的双手:“那个侍从,就是那个爱德华·威特伍德,他有没有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您、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艾伦被母亲这幅紧张的有些狰狞的样子吓坏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要问这些,就告诉我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夫人越看艾伦那样子越害怕:“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你必须说实话才行!”
“他、他……”艾伦有些支支吾吾的,目光的余角瞥向了一旁的小侍女,看到她在母亲的背后拼命的摇头示意自己:“他没发现!”
“真的?”安杰丽卡夫人明显不太相信:“你们一起呆了那么多天,还是在船上……”
“但是我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艾伦无比紧张的抽动着喉咙:“而且、而且……他其实是那种,比较孤僻的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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