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集结过来时,孟璐璐已经被劫持。
她挺着大肚子,神色紧张,而我,还对着地上的尸体发懵。
“别过来www.shukeba.com。”
其他的歹徒都趁着这个机会逃了,那些士兵不敢阻拦,唯恐剩下的这一个对首长夫人不利。
一枪忽然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我听见脑袋崩开的声音,鲜血的味道在空气里肆意弥漫。
“谁再偷偷开枪,我就一枪崩了她!”
那个歹徒狠狠说。
我颤巍巍走进,脑子还是一片浆糊,眼前不知道是多么狰狞的恶鬼,还是幽灵。
他看见我吓得哆嗦,疯疯癫癫的走过来,忽然转了念头:“你过来,换她!”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不自觉走了过去,在他即将要换过我们的一刹那,掏出一把小藏刀,刺进他心窝,“刺啦——”
鲜血迸发的声音,血液溅到我脸上,我跟着男人一起倒了下去。
他死了,我晕了。
更可怕的,是孟璐璐!
她动胎气,要生了!
当晚,整个驻地军区手忙脚乱,请回来待命的十几个阿娘前前后后准备着给她接生。
等到后半夜叶嵘带了人回来,灯火通明,他一听汇报,赶紧飞奔进后院。
门口有人阻拦,不让他进产房,他朝天开了两枪,没人敢阻挠他。
我被枪声惊醒,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晚有事发生么?
我起床,看见孟璐璐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于是走进去,看,有男人在哀嚎。
“杨云之呐!人呐!”
“叫你去请妇产科医生!听到没有!”
“再不来劳资要你陪葬!”
大事不好!孟璐璐要生了,那时候我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等我跑进去,十几个阿娘已经无能为力,站在产房里只抹眼泪,平日里孟璐璐待人很好又古灵精怪,没有架子,她们很喜欢她。
叶嵘抱着脸上已经没有多少血色的孟璐璐,哭得撕心裂肺。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喊:“璐璐。”
她气若游丝,忽然睁开眼,灰暗的眼睛凝着我,手指了指一个阿娘手里抱着的襁褓。
“孩子!”
我激动,从阿娘手里接过孩子,小脸皱巴巴的一团,闭着眼睛,不好看。
两行眼泪从我眼睛里流出来,我凑近给她看:“你看,他很像你!也像叶嵘!”
叶嵘已经看不见其他人了,他抱着孟璐璐,绝望到发狂,“求求你,醒着,妇产科医生很快就来了!很快!你等等,等等!听到没有!”
孟璐璐的眼睛却定住了,连挪开的力气都没有,一团死气。
他放声大哭:“我求求你!你看看我!看看我!孟璐璐!你看看我啊!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你给我惹了多少篓子!你凭什么一死了之!”
孟璐璐被他死死抱紧,可是身体里的血液却一点一点在流失,血崩,多要命!
“对不起——”
她忽然哽咽出浅浅的一声出来,叶嵘欣喜若狂,捧着她,“对不起什么?继续说!别睡!不要睡!”
“对不起,我要先——”
“不准!闭嘴!我特么命令你闭嘴!”
她艰难的闭眼,唇瓣微微阖动:“雪,求你,给宝宝当妈妈。”
我搂着孩子,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死过一次,再看到这种场景,为什么还是如此撕心裂肺?
为什么会是孟璐璐?
为什么?
我从没有想到过有这一天。
我曾想过我会死,爸爸会死,妈妈会死,夏雪逸会死,叶峥会死。
可是从没哟想过是孟璐璐!
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为什么最后灾难居然降临到了她的头上!
她颤颤伸出的手,被叶嵘握住贴在脸上:“阿嵘,对不起——,遇见你,好幸福——!”
下一秒,手从男人脸上滑下去,鱼一般滑走,带走的,是男人在世上仅存的最后一丝温情。
“不——!”
整个院子的上空都盘旋着叶嵘歇斯底里的哭吼,他哭得像个孩子,抱着女人的尸体,竭力把自己的温度过到她身上,想证明她没有死去。
我看着床上躺着这一生最好朋友的尸体,忽然之间想到什么似的,将自己脖子上的玉环取下来,戴在她脖子上,为了复制前世死前的临死现场,我还将盆里的血涂在上面。
叶嵘整个人心如枯槁,呆愣着,根本不管我在干什么,他抱着孟璐璐枯坐如钟,我抱着孩子,心里怀着一线希望,默默祈祷,她赶紧重生重生重生!
借尸还魂也可以!
只要有记忆,她一定会回来!
**
一天内,整个驻地沉浸在巨大的哀伤里,首长夫人与世长辞。
叶嵘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
我像神经病一样,到处去找喇嘛招魂。
因为重生,反而有些迷信。
最后我找了一个**十岁的喇嘛,求他将孟璐璐魂魄召回来,可是他对我说:“她原本就是死去的人,理应回到她的地方,红尘俗世三十年,不过是一场梦!”
我蒙住了!
他果然是个得道高僧,送走他,留给我的,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璐璐生的,是个男孩,峻嵘,叶峻嵘。
我抱着他,一勺子一勺子给他喂奶。
小孩子很可怜,哇哇大哭,我一边哭,一边笑哄他:“乖,乖。”
可是孩子哭得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双手抱住他,将他抱在怀里,在背上抚了抚:“孩子需要安抚,尤其是哭的时候。”
我震惊,是叶嵘,他的头发全白了,苍老了三十岁。
看着我,眉眼里秋水沧海惘然。
“你——?”
叶嵘淡淡的,接过我手里的碗:“会染头发吗?”
我点头:“会。”
他抿唇:“帮帮我。”
“我想体面的送她走。”
**
三天后,我们帮孟璐璐举行了低调的葬礼,悼念的都是平日里跟她关系好的人,她不喜欢的,不让来。
叶嵘说,她都死了,还不能痛快一回,太憋屈了,礼节什么的,能省就省。
他没有掉一滴眼泪,我想,他的眼泪,已经被命运消磨光了。
当他抱着孩子,淡淡向我走来时,从他沉重的眼神里,我看见了恨,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