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鲤不掩饰什么。
当着月岐的面,将当日在北河仓一身上施展的手段,又在南山满月,还有一众北河、南山家臣将领的身上,依样画葫芦的施展了一番。
炽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得大厅通明。月岐娴静的跪坐在一旁,宛如一个名门闺秀,静静的欣赏着刑天鲤的手段。当刑天鲤吹响口哨,几个拿来‘作筏子’的东云军官嘶吼着在地上挣扎、抽搐,陷入濒死状态时,月岐情不自禁的鼓掌叫好。
“鲤殿下的手段,真的是神妙非常,这就是神州上国的底蕴么?”
“我蓬莱神社,也有御鬼寄生,控制下属的手段,但是那寄生在臣属身上的恶鬼,每月都需要百条生魂补充消耗,否则臣属就会被吞噬一空。”
“一个臣属,一年就需要消耗千多条生魂,若是控制的臣属多了,单单这生魂的消耗,就让人头疼呢。”月岐很温柔的,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鲤殿下这般手段,真是让人羡慕莫名。月岐若是自荐枕席,能否学习一二呢?”
刑天鲤就看了看月岐。
以和他刑天鲤睡觉为代价,学习他的巫毒御下的手段?
呵,双重占便宜啊?
轻咳了一声,刑天鲤摆了摆手:“你这女人,真心投靠?”
北河仓一、南山满月,还有数十名被巫毒掌御的黑珍珠港将领整整齐齐的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刑天鲤和月岐。
一个掌控了他们生死,是他们现在至高无上的尊主。
一个呢,来自地位崇高,甚至凌驾在皇室之上的蓬莱神社,拥有尊贵的大巫女圣职,同样是他们不敢冒犯的对象。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他们,脑袋里有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念头不断的冒出来。
“若是鲤殿下不嫌弃月岐蒲柳之姿,月岐愿意全身心的投靠鲤殿下,为奴为仆,任凭驱遣。”月岐眯着眼,略带婴儿肥的甜美小脸蛋上满是虔诚之意:“不知道,鲤殿下意下如何?”
刑天鲤目光冷肃的上下打量着月岐,沉吟片刻,他笑道:“说实话罢。你这样的女人,怎可能对一个刚刚见过两次的男子,真正死心塌地的投靠?”
月岐举起小团扇,笑吟吟的捂住了下半张面孔。
“哎呀,被鲤殿下看穿了呢。呃,那就,实话实说了吧。月岐不想嫁给嬴蛾那个三寸丁、丑八怪,月岐喜欢您这般高大神伟、手段强大的伟男子,嘻!”
“嬴蛾?”刑天鲤看向了北河仓一:“这是谁?”
“嗨!”北河仓一跪伏在地,向刑天鲤行了一礼,恭谨的说道:“蛾殿下,是当今圣皇的皇太子。当今圣皇,已经在位二十七年,再有三年,按照祖规,他必须退位,由蛾殿下接掌圣皇宝座。”
南山满月看了一眼月岐,同样深深欠身行礼:“月岐殿,是蓬莱神社这一代大巫女之长,按惯例,她当与蛾殿下缔结‘平婚契’。”
月岐手中团扇晃了晃,一股子阴风平地而起,整个大厅顿时凉飕飕的,好几个东云将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吓得急忙额头触地,不敢抬头。
“唉哟,少废话了。所谓的‘平婚契’,就是我和他睡觉,有了身孕后,我名义上带着东云圣后的头衔,返回蓬莱神社‘荣养’。生下的孩儿,就是质子。若是蛾殿下有什么‘变故’,我和他诞下的孩儿,就会以‘家督’之名,监管圣皇皇位。”
“垂帘听政?执政王?大概就是这些。”
月岐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和嬴蛾的孩子,无论男女,只需要一个,未来都有可能,成为‘监管皇位的家督’。”
“名义上,我是东云圣后,实则呢?”
月岐撇了撇嘴,冷声道:“我会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神社内‘荣养’,而真正享受‘圣后’带来的荣华富贵的,是和嬴蛾真正成亲的‘圣后副座’,某个侥幸的大家族贵女。”
幽幽叹了一口气,月岐冷笑道:“如果嬴蛾是一个英俊潇洒、高大魁伟的伟男子,咬咬牙,眼一闭,我就陪他睡上几天,只要肚皮里有了孩子,三五天时间也不是不能熬。”
“可是,嬴蛾太丑了,太矮了,太肥了,还满脸疙瘩!”月岐耸耸肩膀,扇子上的阴风更盛:“我宁可……”
抿了抿嘴,究竟是有点小女儿的矜持,月岐没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说出口。
刑天鲤深沉的看着月岐,过了好半晌,他才冷然道:“这样啊?你们东云内部,还真是乱七八糟的。神社和皇室,居然还是,相互钳制的么?”
“可惜了,你如果现在是个大肚皮,你的价值,就高了很多了。”
刑天鲤的话很不客气,月岐听得是龇牙咧嘴,一副要扑上来狠狠撕咬他一口的架势。
沉吟许久,刑天鲤缓缓点头:“有趣,有趣,加上你的话,我们这个小团体,几乎就是一个专业的造反小团伙了。嗯,那就这样吧,你,可以加入我们。但是不要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这样的小丫头,我没啥兴趣。”
就算有兴趣,一个东云女人?
月岐眸子里闪烁着迷离的幽光,她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嗤嗤’的笑着:“哎,鲤殿下这话,有点伤人心呢。放心好了,月岐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只管将月岐当做侍女,或者是女奴,或者是其他什么,都可以。”
“月岐,一定乖乖的听您的话!”月岐笑得极妩媚。
刑天鲤‘呵呵’笑着,突然他一声大喝,吼声如雷,震得整个南山满月的官邸都剧烈的晃悠了一下。
月岐身体猛地一晃,小脸蛋骤然惨白。
一道狂飙带着隐隐雷声炸开,刑天鲤带起一抹残影,带着可怕的,宛如青天崩塌的气机,顷刻间到了月岐面前。狂暴的气血在左手滚荡,莹白如玉的手掌骤然变成了凌厉无匹的白金色,手掌膨胀到锅盖大小,颀长的食指带着一丝让人目眩神迷的雷光,狠狠点在了月岐眉心。
‘乱魂咒’、‘镇魂咒’齐齐发动。
月岐闷哼一声,水汪汪的大眼睛骤然僵直,可怕的巫力势如破竹,顷刻间攻破了月岐脑海中三层若有若无,带着森森邪气的防御禁制,直透识海,锁定了她隐隐散发出淡淡阴气的神魂。
修习邪法,带给月岐了不小的副作用。
刑天鲤暴力撞入她的识海,发现月岐的神魂,已经带上了几分非人的鬼气,一缕缕细细的阴风包裹着她水雾一般稀薄的神魂,在那飘忽不定的神魂内,隐隐可见一张模糊的,和月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脸若隐若现。
月岐的邪法颇为凶戾,杀伤力极其强横,但是邪法就是邪法,在这末法时代,缺少‘根本法’的月岐,她的神魂根本连具体的五官都没能凝炼出来。
从根基上来说,她就连一个炼气的小修都不如!
只是,在月岐的神魂后方,一条若有若无的八首妖龙虚影静静蜷缩,宛如一座小山。在那八首妖龙的上方,一尊通体漆黑,造型雅致,和刑天鲤前世所见过的‘长信宫灯’相似的灯盏,正散发出绿油油的阴光。
这灯盏上,手持灯火的人形,五官扭曲,一脸痛苦狰狞之色。
刑天鲤施展巫法,一缕神魂宛如大日,撞入月岐识海。伴随着可怕的雷鸣巨响,月岐小小的识海中,漫天巫雷滚动,无数炽烈的雷火如海啸一般席卷四方。
那条小小的八首妖龙虚影骤然惊醒,发出一声诡邪的长啸,八颗小小的龙头齐齐昂起,朝着刑天鲤的这一缕神魂喷出了一道道阴风、阴雷、邪火、毒气。
很显然,在月岐的识海中,有蓬莱神社的高手,帮她加持了防护神魂的秘法。
奈何,邪法就是邪法。
月岐自身的修为一塌糊涂,根基浅薄不堪,她的识海,只比普通凡人强大十倍有余。如此‘狭小’、‘脆弱’的识海,能够容纳的秘法强度可想而知。
刑天鲤见识过奥古斯、奥格等人识海中的强大禁制,相比那等让刑天鲤都惊悸不已的禁制,月岐识海中的这点小手段,真好似昊日下的一点萤火,根本弱得不值一提!
数十道巫雷落下,八首妖龙虚影瞬间粉碎。
一缕缕游离的阴魂之力四散,被那盏诡邪的灯盏顷刻间吸纳了进去。绿油油的阴光炽烈,一缕缕稀薄、凌乱的神魂之力扩散开来,不断被月岐的神魂吸纳。
月岐的神魂稍稍凝实了一些,神魂的阴风也变得强大了些许。
下一瞬,‘乱魂咒’、‘镇魂咒’落下,月岐的神魂一僵,随之漫天巫雷凝成了一枚极其可怕的巫法禁制,狠狠烙印在了月岐神魂的核心处。
刑天鲤收手,身体被一缕清风托着,慢悠悠飞回原位。
月岐身体一晃,散乱的眸光重新凝聚,她‘哇’的一口血喷出,一脸惊惶的看着刑天鲤,急忙念诵了几声咒语。她的小脸一阵阵的抽搐,渐渐的,从一脸的不可思议,逐渐变得狂喜万分。
“哈,哈,哈!”
月岐狂笑了三声,然后毕恭毕敬的向刑天鲤跪拜了下去:“鲤殿下,请原谅月岐的隐瞒。月岐本来只想和鲤殿下一夕欢好,破了自己的清白,如果能够怀上一个孩子,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月岐就是想要让嬴蛾知道,他配不上我,他也不配得到完整的我。”
“但是,没想到,鲤殿下居然能破解曾祖父留在月岐灵魂中的禁制,让月岐脱离神社掌控,得到自由。从今以后,月岐就是您最虔诚的奴仆了。”
刑天鲤的嘴角抽了抽。
月岐的曾祖父亲手给她下的禁制?
一半是保护,一半是禁制,逼得她逃不开约束,只能嫁给那所谓的东云皇太子喽?
啧!
东云人的‘骨肉亲情’,刑天鲤算是见识到了!
至于说,月岐所谓的‘最虔诚的奴仆’,呵呵,其实无所谓。无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中了刑天鲤的神魂禁制,而且是以《原始巫经》中的狠戾手法施展,以天仙级神魂为依托的禁制,除非是一个底蕴超过《原始巫经》,神魂修为比刑天鲤高出十倍以上的大能出手,否则月岐这辈子也无法逃脱他的禁锢。
当今之世,或许存在神魂修为,比刑天鲤现今高出十倍以上的老怪物。
这样的老怪物,敢出世么?
至于说,底蕴超过《原始巫经》么……刑天鲤认真盘算了一会儿,灵台紫府上,他神魂抬头,朝着那柄残破的青铜剑认真的端详了一阵子,他觉得,或许,就算是在末法时代之前,这个世界也找不出底蕴比他更深邃的存在了。
所以,不管月岐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总之,她不可能逃出刑天鲤的手掌心。
毕竟是蓬莱神社这一代的大巫女,她的修为不值一提,她的邪法不堪入目,但是她的身份嘛,或许还是有一些价值的!
比如说,刑天鲤用根杆子,将她吊在半空中,朝着东云人喊话的话。
那位嬴蛾太子,会不会疯狗一样,带着百万大军,不管排兵布阵的,直奔刑天鲤布置的陷阱冲杀而来呢?
很有可能啊!
就算嬴蛾太子没有这个实力调动百万大军陪着他发疯,刑天鲤向东云皇室索要个几百万两的金银珠宝当做‘赎金’,咳咳……想来也是可以的!
给南山满月等人下禁制,耗费了不少时间。
过午时分,太阳最炽烈的时候,来自金山镇方向,大队的运输队,将堆积如山的物资运了过来。大量东云力夫喊着号子,将各色矿石,各色香料,还有一桶桶橡胶,一袋袋粮食,一箱箱的药材,甚至是一铁皮柜、一铁皮柜,经过初步开凿的宝石原矿,不断地运上了一条条等待在港口的远洋货轮。
喜笑颜开的各国商人,在港口进行交割。
电报打得‘啪啪’响,各色各样的汇票满天飞,看似轻飘飘的一张小纸片,往往就代表了数以十万计的大金币。
财富如流水,短短一小会的功夫,交割的款项就超过了千万两白银。
这就是黑婆罗洲。
这就是黑珍珠港!
低沉的兽吼声中,三千名刑天氏兄弟带着自己契约的猛兽,列队行进了黑珍珠港。身形魁梧的山地大猩猩,气息凌人的丛林暴狮,体格惊人的沼泽巨鳄,还有一条条大得只能在噩梦中出现的巨蟒!
尤其是,这些凶猛的巨兽,搭配上站在它们身边,身高普遍超过五尺七寸的刑天氏大汉。这支奇异的队伍所过之处,黑珍珠港的东云驻军,还有沿途的东云子民,无不心惊胆战的跪地膜拜,将他们当做鬼神一般敬畏。
黑珍珠港的驻军司令南山满月,还有数十名统军的将领亲自出面,向黑珍珠港的东云士兵们颁发了军令——这些刑天氏的子弟,将作为‘监军’,分散各营,提调大军!
南山满月的军令中说得清楚,这些‘监军’,拥有最高权限,一切不服命令者,均可‘先斩后奏’!
东云人本来就有极强的‘慕强’心态,尤其是面对自己丝毫无法抗衡的强者时,他们会本能的将自己替代进‘奴仆’的角色。
三千刑天氏子弟分散进军营,每个刑天氏子弟提调一百东云士卒,三十万东云驻军真个是纳头就拜,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刑天鲤就已经彻底掌控了这支军队。
连一个反抗者都没有。
连一声闲杂音都没有。
傍晚时分,刑天鲤站在黑珍珠港那个船型的水泥台子下方,静静的看着那条‘定洋’舰的大堆残骸。
“虽然这话,有点冒犯您,但是我实在是不知道,那一战,您是怎么输的?”刑天鲤轻轻摇头:“真的,不应该啊。这些东云人,呵。您起码也应该和相柳白蝰一般,稍稍有一点刑天氏的血脉之力,怎可能被他们给……”
刑天鲤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当着北河仓一和南山满月的面,他大袖一挥,就要将这些残骸收起。
毕竟是他今生亲生之父曾经的座舰残骸,刑天鲤不可能让这些代表了‘耻辱’的东西留存在这里,充当东云人炫耀武功的战利品。
如果可以的话,刑天鲤会找到刑天通明的残骸,选一块风水宝地,将这些残骸与他一并葬下。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刑天鲤会找到‘安邑’,让刑天通明,归于旧土!
当然啰,再大胆一些。
如果刑天鲤能够返回前世的故土,刑天通明或许,更愿意在那一方土地上永眠吧?
刑天鲤摇摇头,被自己的奇思妙想给逗乐了。
怎可能呢?
大袖挥出,水泥台子上的残骸微微一动,正要被刑天鲤收起,斜刺里一股刺骨的阴风席卷而来,硬生生将刑天鲤袖子飘出的收摄之力击碎。
‘嘭’。
两股无形的力量交错,刑天鲤宛如被雷电所亟,手臂一阵发麻,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好容易才站稳了身形。
前些日子,刑天鲤在客轮上遇到的,那位高挑瘦削的‘少主’身边,身形魁梧、面容宽厚‘慈祥’的‘老高’,背着手,笑吟吟的挡在了那一堆战舰残骸面前。
“小家伙,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咱们可都看在眼里。”
“小孩子打打闹闹的,我们不愿意插手,宁可作壁上观。”
“但是,这么好的战功勋记,你就想这么平白拿走?呵呵,你是有修为的,以‘非凡’之力,欺辱几个小儿家,算什么?”
老高轻咳了一声:“想要拿走这些东西,打赢了真正的东云精锐,再说罢!”
刑天鲤肃然看着老高。
这厮刚刚的气息稍稍一放,就立刻收敛。
就是那一瞬间的功夫,刑天鲤判断出,这厮起码也是天仙级的老怪物。而且,他的底蕴极深,那一瞬间稍稍泄露出的气机,宛如无底深渊,让刑天鲤都感到了莫名惊惧。
之前刑天鲤对付北河仓一和南山满月,这老家伙不出来。
偏偏刑天鲤要收走‘定洋’残骸的时候,他却冒出来了。
刑天鲤向一侧望去,那身形高挑瘦削的少主,正背着手,静静的站在一旁,目光闪烁,直勾勾的望着那一堆‘定洋’残骸。
“老高啊,你说,这像不像一封战书?”
“才引来了这个小儿辈,可不够。你说,神州的那些真正当家作主的人,能有人被引来么?”
摇摇头,少主冷然道:“怕是不够的。那,把那刑天通明的骸骨,也挂上去吧!”
刑天鲤的身形一僵,眼睛骤然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