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右卫门!”见到栗屋胜家赶来支援,腿部受伤的鸟居平次大喜过望,艰难地抄起薙刀,率领一众郎党死死抵住试图冲进曲轮的朝仓军。
尽管如此,朝仓军仍在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一点一点地向内推进。
“看来这次是稳操胜券了。”曲轮外,朝仓景纪对山崎吉家吹嘘道:“据我推断,那栗屋源兵卫是将所有军势都调集到这北曲轮了,我军只要能将此处攻破,本丸应是唾手可得。”
山崎吉家点了点头,语气中也是充满了期望:“是啊,只要今天能拿下这岩出山砦,便算是完成了宗滴殿下的任务,我俩也算是可以交差了。”
“我还以为那玄蕃助有啥过人之处呢,你瞧,也不过如此,最后不还得靠咱俩么。”朝仓景纪瞥了眼山崎吉家,两人相视一笑,可谓是心照不宣。
回观北曲轮,不断涌进的朝仓军已经原本不大的豁口拓展到了近五人宽,纵使有栗屋胜家的拼死抵抗,武田军的被动局面也未能有效改善。
“佐助,你小子!火油呢?!”关键时刻,鸟居平次扯着嗓子大吼一声,躲在木塀后的几名足轻,这才想起来,脚下的储藏间尚有好几缸火油。
那个名叫佐助的组头赶忙率领几名足轻,将两缸火油抬到武者走(塀或石垣后方便武者行动的阶梯,守军站在上面方便通过狭间对外攻击)上方,透过狭间向塀外的朝仓军身上泼洒。
“大人!好了!”佐助高声告知鸟居平次。
“还等什么,点火啊!”
随着鸟居平次一声令下,数十个火把从木塀后抛出,有的直接命中朝仓军,有的则掉在地上,可不论如何,皆是引燃了火油。
一时间,熊熊大火在整个曲轮外燃烧起来,那火焰如同传染病一般,迅速在地上、在朝仓军中蔓延开来。
刚才还斗志昂扬、抢着往豁口处挤的朝仓军,看着同伴一个个痛苦地在火海中翻滚哀嚎,皆吓破胆似的抱头鼠窜,守城的武田军见状兴奋不已,立即穷追猛赶,将挤进曲轮的朝仓军逐渐推了出去。
然而,水火无情,受到火焰伤害的不仅是朝仓军,交战中的不少武田军也遭到波及不幸罹难,有的甚至抱着敌军一同滚进火海。
更糟糕的是,顺着狭间淌下的火油也引燃了木塀,霎那间,整個曲轮的木塀变成了一道火墙,墙内外不管是敌是友皆遭到灼烧,情状惨烈着实让人发指。
从没见过如此惨烈景象的朝仓景纪,惊恐地看着那道火墙,看着地上蜷曲着的烧焦的尸体,看着在火海中疯狂逃窜的士兵,呆若木鸡的他,眼角流出盈盈热泪,张大嘴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殿下,撤兵吧!再不撤,怕是要死光了!”山崎吉家拽了拽朝仓景纪的胳膊,苦苦哀求道。
“一群疯子,这帮家伙是一群疯子!”还没缓过神来的朝仓景纪彷徨着,咬着牙怒骂道。
“撤,撤退!全军撤退!”见此情形,山崎吉家终究按耐不住,擅自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随即他对身旁的马廻说道:“你俩先把殿下送下山,这里交给我。”
“哈!”马廻应允一声,赶忙将一脸惊愕的朝仓景纪搀下山去,山崎吉家则率领陆续退却下来的朝仓军,快速向山下转移。至此,朝仓军对岩出山砦的第二次进攻以失败告终。
望着逐渐远去的朝仓军,北曲轮内,一脸黢黑的栗屋胜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总算是挺住了。”
不远处,倚在井楼下的鸟居平次,大口喘着粗气,汩汩鲜血从腹部流出,已是弥留之际的他,手中仍死死握着那把陪伴他半辈子的薙刀。
“大人!”见此场景,周围的武田军纷纷围了上去,栗屋胜家则是挤过人群,跪倒在鸟居平次跟前。
“大人,看到了么,我们赢了,朝仓军被打退了!”栗屋胜家热泪盈眶,死死攥紧鸟居平次的手。
鸟居平次微微颔首,有气无力地笑道:“看到了,儿郎们都是好样的,特别是你,五郎右卫门,今后老夫怕是无法继续辅佐主公了,栗屋家的荣耀,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守护了。”
夜幕降临,熊熊火光映照在鸟居平次沧桑的面颊上,这一刻,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呼出的最后一缕气息,像是轻柔的风,静静地飘散在这座他用生命捍卫的山砦中。
“佐助,清点兵马,收拢伤员,全军撤回本丸。”顾不得伤心,栗屋胜家立即着手安排起来。
“大人,这……这曲轮不要了?!”众人甚为不解,好不容易赶跑了朝仓军,怎么就撤退了呢,况且本丸位于山顶,周边地势较为空旷,适合朝仓军大规模进攻,反倒是这北曲轮,区域狭长,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击退朝仓军的进攻。
“还怎么要?”栗屋胜家指着被大火笼罩着的木塀和那个巨大的豁口,反问道:“豁口可以补,可如今木塀也快烧没了,待会就剩下土垒和石垣了,这座曲轮还能拿什么来防守?先带领大家撤退回本丸,听主公下一步安排。”
虽说心有不甘,可众人还是遵从了栗屋胜家的命令,收拢残部朝本丸退去。
来到本丸的大手门前,栗屋胜久早已等候多时。栗屋胜家见状赶忙下跪请罪:“臣没能守住北曲轮,请主公治罪!”
“这不是你的错,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栗屋胜久将栗屋胜家扶起来,他环视着眼前的伤兵残将,颇为动容道:“今天,真是辛苦各位了,胜久感激不尽!”
“竭诚奉公,以死相报!”众人铿锵有力地回应道,着实让栗屋胜久感动不已。
“五郎右卫门,你先带大家进城休息治疗,等天色再暗一些,咱们撤回国吉城。”栗屋胜久说道。
“撤兵?!这岩出山砦不要了?!”栗屋胜家惊诧道:“主公,您应该知道,丢了此城,对国吉城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栗屋胜久回应道:“可你也该清楚,就凭这剩下的三百多军势,还有这座本丸,是没办法再抵挡朝仓军哪怕一天的强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