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芊芊带柳倾云去的第一个地方是烟雨阁。
孟芊芊如今是烟雨阁的老主顾了,她与宝姝的衣裳几乎全是在烟雨阁做的。
掌柜的见到她,很是客气地迎了上来:“陆夫人,今日来看衣裳呢。”
“牛掌柜。”
坐在檀儿怀里的宝姝顶着一头炸毛的小金辫子和他打了招呼。
刘掌柜吓了一跳,不当小虎崽崽了,该当小炸毛狮了?
幸而他反应快,笑呵呵地回应了宝姝:“是宝姝小姐啊,打扮得这么漂亮,差点儿认不出了。”
宝姝神气地扬起小下巴。
很快,柳倾云也下了马车。
她的美貌毫无悬念的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刘掌柜小声对孟芊芊道:“东家在楼上。”
孟芊芊会心一笑:“那,有劳刘掌柜替我通传一声,我想请云娘子帮我婆婆做一身衣裳。”
她已经知道云夕瑶就是烟雨阁东家了。
刘掌柜忙不迭地去了。
柳倾云不耐地嘀咕道:“做身衣裳也这么麻烦。”
孟芊芊微笑着说道:“云娘子的绣艺举世无双,她轻易不给人做衣裳的。”
“嗤。”
柳倾云不屑。
孟芊芊道:“母亲的这身紫色烟雨留仙裙便是云娘子的设计,由她徒弟做的。”
自上次云夕瑶为她做了嫁衣后,再没接过别的生意。
她其实也不确定云夕瑶会否答应,可不妨问一嘴。
柳倾云俨然对这身行头满意得不得了,听了孟芊芊的话不再抱怨了。
刘掌柜到三楼时,云夕瑶正在与徒弟吴绣娘谈设计的图册。
吴绣娘对刘掌柜道:“做嫁衣极耗心神,东家至少三年不会再接生意了,刘掌柜,你在干了烟雨阁十年了,是不知道东家的习惯吗?”
刘掌柜捏了把冷汗:“小的知道。”
云夕瑶放下手里的图册:“你别怪他了,若不是他告诉客人,客人怎知我在烟雨阁?说吧,谁来了?”
刘掌柜灿灿一笑:“陆夫人!”
云夕瑶道:“是她?”
刘掌柜笑道:“她的婆婆入京了,她想请东家为她婆婆做一身衣裳。”
“东家。”吴绣娘蹙眉看向云夕瑶。
云夕瑶对刘掌柜道:“你去回她,让我做衣裳可以,她给我当徒弟。”
“当徒弟?”
孟芊芊听了刘掌柜的话,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刘掌柜笑道:“是啊。”
孟芊芊疑惑地问道:“怎么会想到收我做徒弟?”
刘掌柜干笑:“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陆夫人,你看,你要答应吗?”
柳倾云冷嗤道:“一套衣裳就把人卖了,不要了!走!”
-
“东家!”
刘掌柜气喘吁吁地上了楼。
吴绣娘神情严肃地问道:“如何?”
刘掌柜大喘气道:“她……她婆婆不同意。”
吴绣娘冷冷一笑:“人家是都督府的主母,身份尊贵,怎会看上我们这些靠卖艺过活的绣娘?”
她说完,见师父正神色冰冷地看着自己,她忙低下头,“我不是在说师父……师父与我们不同。”
云夕瑶冷声道:“做人,切忌自己轻贱自己。”
吴绣娘忙道:“是,徒儿知错。”
刘掌柜费劲地说道:“我没说完呢……她婆婆不同意……可她同意了……她愿意拜东家为师……”
云夕瑶立即露出了笑容:“你让她们在厢房稍等,我马上去为客人量身。”
“诶,东家!”
刘掌柜抹了把头上的热汗,豁出老命走下楼。
当初也没人和他说当掌柜这么累啊!
吴绣娘咬了咬唇,故作勇气问道:“东家,当初我们几个为了能做你的弟子,苦练数年,可你与她不过匆匆见了几面,为何破例收她为弟子?”
云夕瑶看了看桌上的图册:“这些衣裳是你花了三年时间设计出来的?”
“是。”
“无一可用。”
“师父!”
云夕瑶说道:“下去吧。”
吴绣娘备受打击地站起身。
云夕瑶指了指桌上的图册:“这个也带走。”
吴绣娘不甘地说道:“师父你要不……”
云夕瑶不怒自威地看着她。
“知道了,徒儿会再努力的。”
吴绣娘拿上册子,苍白着脸下了楼。
厢房里,柳倾云一边喝着极品龙井茶,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
孟芊芊道:“是我自己想学。”
柳倾云纳闷道:“学这个做什么用?”
孟芊芊弯了弯唇角:“技多不压身嘛,何况我闲着也是闲着。”
孟芊芊没说的是,小小绣楼,竟然能喝上贡茶龙井,谁又能说云夕瑶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烟雨阁东家?
敌人太强大,她要竭尽所能,拉拢一切所能拉拢的势力。
“姐姐!”
檀儿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往街上瞧,“寿星公!”
孟芊芊定睛一看,才知她口中的寿星公是谁。
不正是被老太君两棒子打得爹妈都不认识的荀煜?
他的伤势恢复了,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了。
他身边的是孟芊芊昨日在驿站见到的苗疆兄妹,他们也换上了中原的服饰。
看来相国府真的在努力笼络苗疆,并且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效。
遥遥相望,在荀煜望过来之前,孟芊芊将窗棂子放了下来。
宝姝一脸震惊地望着孟芊芊。
孟芊芊挼了软她小脑袋:“太热了。”
“娘,热。”
宝姝奶唧唧地说完,从孟芊芊腿上爬下来,抓起桌上的扇子,摇摇晃晃走回来,开始为孟芊芊打扇。
扇子又大又沉,她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
终于,成功把自己扇倒了。
东街是京城最热闹的长街之一,尽管暑气炎炎,行人却丝毫未减。
白玉薇感慨:“京城真繁华,比我们苗疆热闹多了!”
荀煜温和地说道:“苗疆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也是京城远不及的。”
说话间,一个小乞丐撞翻了一个老人家的推车,车上一袋又一袋的粮食全散落在地上,车轱辘也坏掉了。
小乞丐怕担责,连滚带爬往前跑,没看路一下子撞在了荀煜身上。
荀煜非但没动怒,反而伸手将小乞丐扶了起来:“刚刚见你撞车上了,没撞伤吧?”
小乞丐害怕地摇了摇头。
荀煜从钱袋里拿了几个铜板给他。
小乞丐给他鞠了一躬,然后生怕他反悔似的,赶紧带着铜板跑了。
白玉薇不解地问道:“你刚刚为何不多给他一点?”
荀煜的神色有些无奈:“这些乞丐往往都是一起的,大乞丐指使小乞丐,倘若明日他挣不了这么多,可能就要遭罚了。”
“原来如此。”
白玉薇恍然大悟,同时也为自己误会他小气而感到羞愧。
荀煜又走到老人家面前,把老泪纵横的老人家搀到路边,安慰道:“老人家,先别难过,你的车我能修。”
老人家激动道:“当、当真?”
荀煜捋起袖子,三两下将车轱辘装了上去。
白玉薇目瞪口呆。
白轻尘的眼底也闪过了一抹意外。
荀煜修完推车,又拾起掉在地上的三角农具:“老人家,你们如今都是单用这种犁铧犁地的吗?”
老人家愁苦道:“是啊,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犁不了多少。”
荀煜笑了笑:“若是在上面加一块弯板,能翻土翻得更快。”
白玉薇走了过来:“什么弯板?我听不明白。”
荀煜看了看手中满是泥土的犁铧:“我在西城开垦荒地时偶然想到的,正巧我带了些回来,一会儿回去了拿给你看。”
他说完,又和颜悦色地问老人家,“老人家,你住哪儿,我明日给你送去,教你怎么用新的铁犁犁地。”
老人家将信将疑地说了自己的村子。
荀煜把犁铧还给了他,对白轻尘道:“白少主,搭把手?”
白轻尘点头,将地上的麻袋搬回了推车上。
老人家连连道谢,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
白玉薇道:“荀世子,我本以为你们京城的贵公子全是只会吟诗作乐的纨绔,没想到你和我哥哥一样,都是一心为民,又有真本事的好男人!”
荀煜谦逊地说道:“白小姐过奖了,我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白少主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未来的苗疆之主,我可万万不敢与白少主相提并论。”
白玉薇与有荣焉地说道:“我哥哥自然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子,不过你也不差,我听说,你是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
荀煜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当提。”
白玉薇叹道:“我祖父做梦都想有个状元孙子,可惜我们苗疆不考状元。你若是我祖父的孙儿,我都不敢想他会有多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