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李世民与魏征 > 第七十三章 人与猪饮

  魏征又在新帕子上写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新丝你我织。”

  世民见了这句话,还是不甚明白,说道:“横也丝来竖也丝是什么意思?这般新丝你我织又是什么意思?”

  魏征低声说道:“古来之人用丝帕相寄,所谓的丝就是隐射了思虑的思。正所谓:横也思来竖也思,这般心思你我知。殿下处处思虑着皇帝陛下,那皇帝陛下何尝不是牵念着太子殿下呢?”

  世民深深知道见皇帝陛下李渊已经难登青天,但手握着丝帕,一时递给薛婕妤。

  世民见魏征填的词别具一格,便说道:“魏洗马,能不能把这句话填成诗句么?”

  魏征淡淡作恸,今天应该是建成的头七忌日,本来闷闷不乐的他,竟然在现在还要劝慰世民。晚上等没了他人,再来玄武门前悼念吧。

  魏征回到自己家中,命裴氏给自己找素衣。裴氏撇嘴说道:“夫子!今天太子大宴百官,是他的好日子。夫子干嘛穿得要奔丧的!”

  魏征说道:“我可没说去奔丧!”

  裴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赐了你东西,收就收了,把财物还回去干嘛呢?本来咱们家也该置办置办,至少也要有口饭,对不对?”

  魏征点头说道:“原来夫人饿得没饭吃,那我带了饭盆去宫里把我的午饭装回来,让你当晚饭吃!”

  裴氏气笑了,说道:“夫子,您是太子洗马,吃得比太子府喂马的都差!”

  魏征束好了衣带,回身说道:“在我看来,现在的太子东宫里洗马和他们秦王府里喂马本来就没差别嘛!”

  裴氏只得摇头,接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魏征说道:“够吃够穿足够了。你把全长安买回来,作甚么?不怕撑死!”

  东宫之中,世民大宴百官,左右奏《秦王破阵乐》。原西宫这些人手听到歌曲,都请世民亲自弹剑独唱。秦王破阵乐乃是秦王李世民在武德二年,打败了叛军刘武周后巩固了刚建立的唐政权之时填奏的曲子。他的将士们遂以旧曲填入新词,为李世民歌唱赞歌。

  世民今天的眼里却只望着魏征。魏征今天坐得离他尚远,一杯一杯地不停饮酒。世民弹剑唱起:“受律辞元首——”忽见魏征侧坐在案,斜眼来看太子世民,然后灌下一口酒汁。世民心中不安,放下剑身对近侧的房玄龄说道:“今天魏征喝了很多酒,赶紧命左右撤了他身边的酒,不许让宫人劝酒!他的身体刚好。”

  房玄龄这里瞧来,见魏征又自斟自饮了数杯,还没等房玄龄过来相劝,魏征几乎就栽倒在自己的案前。房玄龄过来用手探了探魏征的额头说道:“魏夫子!你喝醉了!好好休息吧?我们都没醉,你怎么就醉了?”

  魏征接口说道:“我醉了吗?破阵乐的下一句是:相将讨叛臣。对不对?”房玄龄见魏征的眼里满含泪水,不知魏征做何感想。房玄龄感觉再下去,魏征又要说出什么狂悖的话语来,弄得大家不能收拾。于是立刻命左右扶下魏征。

  魏征迷糊之中,回头听大殿中人人唱道:“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他不由低低说道:“太平人?不错,不错。好个杀出来的太平!”扶持的宫人都吓了一跳,房玄龄这里听来,对宫人怒道:“魏征说的任何话如果传到殿下那里,我将尔等斩成烂泥!”

  深夜,魏征一人独坐在玄武门外,一时醉得不能收拾,仰面倒地,继续喝酒。喝着喝着,倒地捣头,抚摸着玄武门外的土地,喃喃说道:“建成、建成。你听!你听!你可听到了!太平人!太平人!你我二人都活成了太平人!天下太平了!”他一面拿酒水倒进了地里,一面垂头坐在地下。忽歌忽唱,忽摇忽摆。而玄武门的长上张士贵听说有人深夜在玄武门外恸哭,便命人立刻出来驱赶。此时,房玄龄匆匆赶来。房玄龄知道如果被他人知道魏征狂悖,那世民也绝对不能留魏征了。

  房玄龄也不知魏征为何如此伤心,翻身下马后,分开张士贵底下的玄武门屯军,近前来到张士贵和魏征身前。张士贵已经抽出了尖刀逼在魏征身前,魏征自然无法可知。而房玄龄却吓坏了,赶紧对张士贵说道:“张将军,算了!”

  张士贵一挥手,命所有人退回,摇头说道:“这就是太子洗马的人品?凭什么我们的大王要册封他做太子洗马呢!如果我现在一刀子捅死这个太子洗马,大王必定什么也不会怪罪我!”

  张士贵是李世民身前的爱将,武德元年,世民镇守长春宫,张士贵以武艺超群,收在世民之侧,跟随世民戎马十年之久,实则心腹人,他的射箭技艺更是不输李世民,所以被李世民极度看重,玄武门事变后,世民命张士贵亲自把守玄武门,大家都知道玄武门的看守一定是世民的心腹人。可见张士贵此等京华首屈一指的英杰人物,哪里又会把区区太子洗马魏征看在眼里呢。

  房玄龄抱住魏征说道:“住口!”张士贵刚要激怒,却被身后的尉迟敬德拍了拍背,和顺地分辩说道:“张将军,魏征之事是朝廷的事,不是玄武门的事,回去吧!”张士贵知道魏征与尉迟敬德的关系,尉迟敬德在世民军中德高望重,悍将之中,唯左秦琼,右尉迟,最让人钦佩不已。尉迟敬德一句话点明了一切问题,张士贵见尉迟敬德亲自发话,还有房玄龄做主出头,他只得隐忍离开。

  魏征见尉迟敬德与房玄龄到来,便说道:“大家都喝醉了么?”

  房玄龄只能点头说道:“大家都醉了,大家都醉了!”

  魏征低笑道:“时有群猪来饮,直接去上,便共饮之。”然后他一把推开房玄龄与尉迟敬德,走去三步,又回身,向尉迟敬德和房玄龄深深作揖,歪歪倒到地携酒离去。

  尉迟敬德身后,有人暗暗说道:“和什么共饮之?”

  尉迟敬德和房玄龄同时回身,见正是李世民和萧德言。房玄龄不能接口,尉迟敬德也听不懂魏征说了些什么。世民只能望着萧德言。太子洗马萧老擦了擦汗,说道:“是和一群猪喝了美酒!”

  世民淡淡无事人地说道:“他魏征喝成了猪!嗯,我们西宫个个是猪,你们东宫个个都是人。陪我们西宫这群猪一起喝酒,我李世民的拜太子宴真是蔚为壮观啊!”

  却听远处的魏征高声唱吟道:“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一时间,诸人见魏征摔在地下,又挣扎着起身,心碎的歌声久久萦绕在诸人心间,世民听来,久久滴下了自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