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歌长相还算粗犷，加上一头花白的头发，其实面相略微有一点凶。
但是一说话压迫力就少了大半，因为他声音比较尖细，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像小孩：
“我个人只是当一个业余课题看看，没有太深入研究，计算机系里倒是有年轻老师在研究。”
李颜露出了失落的神情，只见他打开随身戴着的小本子，翻出来一页，“那孟教授，如果是您，想要实现这个需求有什么思路？”
我是面试来了吗？
一瞬间孟长歌有这么个错觉。
两人真就对着一页笔记开始了学术讨论。
搞得一旁的几位领导非常尴尬，因为完全听不懂，连個大概都听不懂。
“你这是……要搞手机系统？”孟长歌问。
“对。”
好了这下听懂了，但是领导们又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可是麻烦事。”孟长歌笑了笑，“如果你想研究，我倒是可以给你点学术方面的支持。”
“那可太好了。”
“但技术条件我满足不了。”
“没事，技术条件有创族，我已经跟黄老板谈好合作了。”
“嗯？啥时候？”王培华惊坐起。
“不久前，跟他聊了个通宵，他最终愿意跟我合作。”
如果没有理解错，李颜这小子又准备搞大事情了？
“合作……什么？”陆青河校长还没怎么接触李颜，也表现出了一些不适应来。
“做概念手机。”
一个初中娃娃说这话，就算是李颜那也是痴人说梦。
但是有创族背书……可就不好说了。
几位领导互相使了眼色，全是对李颜整大活的兴奋与期待。
尤其是王培华。
兴奋是吧？期待是吧？李颜看着几个领导，轻声笑了一下，那你们可也得付出点什么呀。
陈凡在一旁暗想：快闪开，他要装逼了。
“孟教授，我把一块搞研究的几位队友叫过来，先麻烦您指导指导，可以吗？”
孟长歌一愣，这还得提前上班了？
“队友？都是谁？”
“贺子翔、赖一宁、邓宇迪还有这位陈凡。”
前三个名字孟长歌都很熟悉，国际赛金牌，华大未来的学子。
大概率是加入计算机学院的，他主动要求当卓越班老师的时候，计算机学院的院长还开玩笑，说他为了一个放弃三个。
结果现在还打包了。
不过陈凡是？
感受到孟长歌疑惑的眼神，陈凡只能僵硬地保持笑容。
那年十四，大佬开会，坐着如喽啰。
那时候他笑着发誓自己，必须有成果。
“这可是好机会，我就是对天才少年很感兴趣才主动请缨，来了临江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你们闹腾闹腾。”
这孟教授感觉额挺没架子呀，李颜对他颇有好感。
但陈凡了解过，这位可是出了名的红脸大魔王，动不动就开启喷火龙模式，是华大著名的凶悍导师。
怎么今天这么温和的？
“不过我们应该在哪里……”孟教授随即问出了李颜想让他提出的问题。
“孟教授，李颜，这个你们放心。”陆青河校长立刻插话解答，“新北中学肯定会安排好的。”
“陆校长，可别搞太特殊了。”孟长歌笑道。
“那不会，卓越班就设置在新北中学，您本来就要在这教学的，我们原本就准备好了教师宿舍，至于几位天才少年，自然是直接住进安排好的宿舍里，邓宇迪本来就是新北中学的学生来的。”
“有讨论的地方跟机房就足够了，如果宿舍安排会影响到新北中学的师兄们，我们也可以选择住在创族大厦的酒店里，黄老板会给我们安排。”李颜说道。
陆青河捋了一下稀疏的头发，“暑假嘛，新北中学照样……”
“暑假就算了，太晚了。”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孟长歌眉头直接锁死了：
“暑假前？那你只有三个半月的时间，你现在什么进度？”
“严格来说不到三个月。进度不重要，在这个过程中发现总结的种种问题，是咱们第一堂课上我要跟您汇报的内容。”
好小子，还藏东西？孟长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李颜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除了黄展，他现在压根没必要跟任何人说明自己的具体计划，对应人有对应人的价值。
孟长歌对于这个项目的价值，目前只够了解这么多。
他能给项目带来影响力、让李颜跟黄展外出游说时的说服力更强一点，能带来一些学术研究的资源，能在难点突破与优化思路上给不少建议。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产品要看得见，有思路了还得能造出来，这块内容他就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了。
“诶，李颜，伱的意思是……你马上要去新北中学读书了？”
谭力表情很复杂，其实李颜已经被公布为卓越班人选，新北一中在他身上吃的红利也足够了，算是顺顺利利把这孩子培养到理想高度，没有砸在手里。
所以他想现在走，对新北一中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事。
但谭力竟然有种怅然的感觉，他从事教育行业这么多年，终究有点情怀。
自己手底下出了这么一个规格外的人才，自然是开心得很。
虽然理智告诉他，李颜的牛逼很可能跟新北一中关系不大，更无法反映他谭力的能力——这两者之间应该不怎么相干。
但无论如何，李颜穿着新北一中的校服，每次看都让他心旷神怡。
玩游戏抽出了只此一份的至尊黄金特典sssr，也不过如此吧。
明明只能说明自己运气爆炸，但还是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拥有。
终究是有使用期限呐，不知道在谭力任上，甚至是有生之年，还能不能遇到第二个这么神奇的孩子了。
他其实很想给李颜办一个盛大的毕业典礼——让他以李颜初中校长的身份感受一下特殊的荣光。
谁知道以后这孩子的上限在哪里，或许等李颜功成名就之日，能在接受各种采访时翻出一个相册，里边有“与初中校长谭力合影”的一页……
妈的，竟然是一种不舍得啊。
“也不算正式过去读书，”李颜笑了笑，“这学期结束我才告别新北一中的。”
谭力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但是可别专门给我搞什么送别仪式哈。”
谭校长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应。
“李颜，”既然陆校长已经积极表态，王培华也得表示一下诚意，“你与创族的合作，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或许从教育的角度出发给不了你什么资源，但是帮你联系需要的人，还是没问题的。”
“感谢王局，按往年经验，五月底六月初，临江省会举行科技创新开发者大会对吗？”李颜问。
到这里大家算是听出味了，李颜准备在这个大会上搞事。
孟长歌没忍住又皱了眉，这怎么听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这个大会是正儿八经的全国性科创开发大会，各种科技公司的老总、各路技术好手齐聚一堂，讲的是最前沿的科技，展示的是最新的产品。
可没有带“青少年”仨字啊。
不过想想，李颜也不仅仅代表李颜，还有背后支持的创族；有国际赛金牌队员组成的小组——在前沿领域，永远不要小看年轻人的战斗力；还有他孟长歌的指导……
我就这么入局了？孟教授听着王培华跟李颜念叨着什么科信局、工商局、华夏移动……渐渐露出了笑容，这小子有点意思，拉了这么多资源撑腰，却还能当主心骨。
今天他临时起意过来见一面，都能被李颜利用起来。
孟长歌自己就是个天才，也在华大见过很多天才，他将天才分为两类。
一类是闷葫芦型，脑子里就装着各种灵光一闪，对自己热爱的东西很偏执，但在别的地方能力比较有限——尤其是人情世故这块。
可以说是专精某一方面的偏科型人才，这种人适合做研究，而且很多时候只适合做研究。
他们往往过不上匹配自身才华的生活，因为做出来的成果要依托很多其他人的努力才能发光，甚至有时候会陷入单打独斗无法破局的境地。
因为他们不懂人情世故、不会其他技能，埋头苦干，幸运的得到别人帮助结出硕果；倒霉的碰到一己之力难以解决的问题，钻着钻着就到牛角尖里去了。
孟长歌见过太多手下有天分的学生，不懂利用资源，耗费四五年去解决一个旧问题，而这个问题在新生产力工具下已经不再是困扰。
所有取青信奥国际赛金牌的人，都可以说是计算机领域的天才。
但最终能留下精彩履历的不多。
很大一部分就是囿于自己的研究走不出来，又没办法整合利用各种资源加速想法的实现，最终努力了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这块金牌。
其中当然也包括研究出了各种改变世界定理的大人物，但在历史上留痕乃至改变历史的顶级天才，可遇不可求，并非孟长歌如今感慨的群体。
另一类天才是商业型，这里的商业当然不是指代他们能赚钱能从商，而是他们懂得如何利用资源、如何最大化发挥自己的才华。
这类人才大多是全能战神，许多商业大佬或者在商业领域也取得耀眼成就的技术能人，往往都是这种类型。
两种类型没有谁比谁好，但从“改变世界”的角度出发，显然后者做到的可能性会更高。
菠萝公司的乔就是这种类型。
他在自己追求的事情上一样偏执且纯粹，但他善于利用各路资源实现自己的天才想法，最终造就了菠萝公司。
黄展也可以算这类型，不过相比乔更加理想主义一点，或者说在切换回现实视角的时候，还不够彻底。
简而言之就是技术跟管理不平衡。
所以孟长歌认为自己的分类本质上，取决于“技术能力”与“管理能力”的平衡。
在李颜刚开始说手机系统的时候，孟长歌就担心他是闷葫芦型，想着自己一个人整出来“理想产品”。
纯粹的技术型人才追求，说好听就纯粹极致，说不好听就是天真幼稚。
等他做出来，大概率已经过时了。
这么看……李颜给自己定了如此短的时限，很有想法嘛。
他是个有野心、有偏执、有行动力、懂利用资源的全能天才。
还很早熟——不只是天才的早慧，还有很成熟的思考逻辑体系。
具备一切干成大事的特质。
再加上他才初二，是个彻头彻尾的“少年”，潜力无限。
想到这，孟长歌对于正式执教李颜——或者应该说与李颜探讨问题已经非常期待，于是主动问道：“各位领导都很重视你啊小李，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其他几位带过来，我们先见个面，我也了解了解你都做到什么程度了。”
“四月初吧。”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大家预料。
“嗯？你不是还挺急的吗？”一下子倒显得是孟长歌比李颜还着急了。
“三月底要去参加个起源的年会，去的沪海，顺便跟黄总找几个公司团队沟通沟通。”
……
起源？年会？沪海？黄展竟然要跟李颜一块去沪海找别的公司交流？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一下子让在场领导们有点宕机。
倒是陈凡习以为常了，发自内心疑惑：“这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
“黄展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培华很惊讶，他跟科信局、工商局的领导关系都不错，每次见面聊天都绕不开黄展，也算是对黄老板有些熟悉，“你这是跟他说了什么，我真的好奇。”
黄展从创族w8开始就一直算是话题人物，现在涉及到菠萝公司的外观专利诉讼，更是能从他身上聊到国家大事，实在是展开话题的绝佳人选。
“给了点期待。”李颜并不准备现在就说太清楚。
做领导的不至于连李颜这点意思都读不出来，于是谭力换了个问题：
“起源年会是什么？”
“起源中文网，一个网络站。”李颜回答得非常低调。
“我听说你还是个文学才子？”孟教授问，“你还来上京领过一个推理的奖项，我们蔡校长还特地去见你。”
李颜嘴角压不住了，本来想低调的，奈何大家太配合。
“还好，拿过一些奖而已。”
“网文，你还写这个啊？”发言的是比较年轻的教导郭主任，毕竟是新兴产物，其他人最多也就有所耳闻。
“对，我基本上啥都写。”
“参加年会……什么水平的能参加年会？”郭主任说着有些兴奋，看来平时说不定有点看网文的小爱好。
“这个我倒是没怎么了解，他们也就是给我发了邀请函。”
“听起来你写得不错啊，什么书？”
按理来说正常是不聊书名的，毕竟网文有别于传统文学的一点就是直面欲望。
你很难想象在领导长辈面前告诉他们一个听起来就很中二的书名，然后等他们翻到一些满足人类意淫乐趣的桥段——万一还是干爆父母老师长辈，或者跟女上司啦校花啦玩暧昧的剧情……会是多么刺激的事情。
可以选择重开了。
不过李颜这本书，正如目前回复量最高的评论之一所言：
“作者这是冲着写成名著去的。”
鱼与熊掌我全都要。
所以他很自信地说出了书名：“《南宫少年》。”
郭主任表情瞬息万变。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换着马甲在论坛推书的样子，还在《南宫少年》评论区一口一个“神飞兄”……总以为这么老练的文笔，应该多少是个功力深厚的武侠老炮了。
结果特么的……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难怪你可以去年会……”郭主任刚说完又克制住了，“赚了多少？”
问完他就后悔了，为了克制住身为忠实读者对故事大结局的好奇，脑子本能地转向了其他感兴趣的问题。
但很显然这个问题在领导们看来更加不合时宜。
不过李颜觉得非常合适。
“还好，几十万。”
这个数字还是震惊到了在场众人，但对于眼前这个少年，几十万给他们的震撼远远不及他本身。
所以大家很快就接受了。
明明跟手机系统什么的毫无关系，但孟教授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说的话可信度又提升了不少。
既然不谈技术问题，李颜想谈的也已经达成一致，话题也就走向了喜闻乐见的夸李颜环节。
这是谭力最喜欢的环节了，李颜实在是太过耐夸，夸完一样还有一样，吹牛逼素材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走回宿舍的路上，陈凡看着一脸疲惫的李颜直乐呵：
“换我是你，现在绝对更兴奋，不过可能你已经免疫了。”
李颜却在感慨别的东西：“原来变牛逼之后并没有那么多装逼打脸的剧情啊……”
“嗯？”陈凡没听明白。
很正常，毕竟这是重生者特有的感慨。
“也是，厉害起来了，大家都顺着，巴不得替我装逼，不如我的不敢来挑衅，比我厉害的知道我的分量也不会干这种傻事……要是多来点张明那样的就好咯。”
张明大概打死都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被提及。
“张明？啥？”陈凡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非常好奇。
“没有，一个傻逼。”李颜笑了笑，“只是有时候来点傻逼也不错。”
他说完又伸了个懒腰，“不谈这个，回去赶紧把近期成果搞个PPT出来，我要准备去沪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