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晋周春秋 > 第八十章 晋侯三年

  其实晋周也清楚,想修一部达到战国水平的法典,哪有那么容易。即使有作为穿越者的他,能大概齐指个方向,三年时间都不一定够。

  十一月结束巡视之后,晋周就和叔向、子产开始了猫冬,一心一意扑在修法的事情上。地方上常规的事务其实这两年培养出的士人也够用了,不用过于操心。

  晋周忙活的同时,众卿也没闲着。士匄借口需要为来年的出征做准备,与军司马、侯奄、军尉等人整顿士卒,因此一直留在新绛的士氏之宫。中行偃也是一样,二人一整个冬季都在频繁接触。

  被自己的愚蠢坑了的栾黡,归家之后,心中的不安无法抹去,又见中行氏与士氏频繁往来,疑心更重,于是借口冬日田猎,也召集了不少战车和甲士,其中有一部分也被他藏到了栾氏之宫中。只有这样做,才能暂时压制他心中的不安全感。

  毕竟,他父亲被胥童这个乱臣贼子劫持又逃过一劫之后,也曾反复对栾黡提起卿族相争的残酷。说不定哪天再有长鱼矫这类人一抽风,就又互相残杀起来了呢。

  在十月大朝会引起的余波之中,一个冬天很快过去,晋侯三年的正月已经到来。

  栾氏之宫。这天朝食还未吃完,胥午突然接到栾黡召集家臣的指令,赶紧放下手头的箸与青铜匕,赶往栾黡处。

  到了栾黡日常接见家臣的大堂之上,胥午匆忙落座环顾四周,发现之前老家主留下的重臣,都不见了踪影;除了栾黡的兄弟栾针和栾纠,只有箕遗、黄渊、嘉父、司空靖等年轻家臣陆续前来。

  这些家臣中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栾黡的作风就是这样,更信任与自己一起成长起来的手下。

  胥午暗自摇头。新家主年轻气盛,主见太强,有点听不进旧臣的唠叨了。他其实也曾旁敲侧击地劝谏过,可新家主根本不当回事。还曾问他:“怎么,经过彭城一战,难道我还不能相信你们吗?”胥午当即哑口无言,只得讷讷而退。

  自从上次栾黡在大朝会上丢了人,他就一直闷闷不乐,并在暗中派胥午等人到处打探情况。新绛的囹圄中,那些下贱的徒隶不知是得了谁的关照,一个個嘴严得很,什么也打听不到。

  但中行氏那里,却有点不寻常,似乎最近有很多甲士进了中行氏之宫,再也没出来过。胥午花了不少布币,才从一个在中行氏手下做事的同宗子弟那里打听到,中行氏至少藏了五百甲士,还有不少战车。

  把这件事报告给栾黡之后,胥午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一贯脾气暴躁的新家主居然保持了冷静,只点了点头。胥午能看得出来,家主脸上不只有气愤,居然也有了一些恐惧。

  而现在,栾黡神色中又多了一点其他的情绪。

  是悲哀!

  只见栾黡扬起手中的一片写着字的木牍,说道:“去年冬天以来,中行氏与士氏来往频繁。我也曾让汝等多方打探,彼辈到底在谋划什么。汝等也都清楚,就在新绛城中,已经藏满了中行氏与士氏的甲士。”

  栾黡握紧了拳头,把木牍“啪嗒”往案几上一扔,继续说道:“没想到,我栾黡身为晋国下军将、世代卿族,却没有能够管好内室!就在昨日,我从夫人屋中,发现了这些简牍,是她与其父士匄往来的信件!”

  跪坐在侧的家臣们面面相觑。他们已经猜到了信中写的是什么。

  “士氏已经知道我们为自保所作的准备,甚至知道栾氏之宫中甲士的数量!”栾黡已经压制不住音量了,“夫人已经被我暂时软禁起来。二三子都说一说,我栾氏究竟应该如何处理眼下的局面,是否应该尽起甲士,抢得先机?”

  “不可不可,何至于此啊。”胥午赶紧开口,“国君召回夷羊五与清沸魋二位乱臣之事,其实还没有坐实;上军佐之前来与家主谈论流言,可能有离间君臣之意,但是局面远远没有到兵戎相见的局面,请家主三思!防人攻我,可也;若衅自我栾氏而起,则大为不利啊!”

  “然,然也!”其他的家臣也都随声附和。他们最近在栾黡的催促下,一直在抓紧修整兵器甲胄,为栾黡的神经质买单。当下见栾黡又开始上头,赶紧附和胥午,劝阻家主不要冲动。

  要下令攻击卿族,栾黡其实也很难下这个决心。但他心中的怀疑又岂能轻易消除。

  “依二三子所说,士匄要出征,留在新绛、调集甲士,都能说通。但中行氏为何也要藏甲士于宫中?他意欲何为?”

  胥午不假思索:“家主不必多虑,上军将当时也被乱臣劫持,肯定心中害怕,现在听说乱臣出逃,必然回做好准备,防止意外。因此下臣以为,中行氏的甲兵,大概也是为了自保。”

  栾黡眼睛望着大堂之外,依旧满腹狐疑。但不多的理智告诉他,这样解释能够说通,至少比他主动挑起事端要合理。

  就在此时,一个小臣急匆匆地冲到大堂上来,脸色慌张,连礼仪都不顾了。

  “大胆!”胥午皱起眉头训斥到。

  “主!家主!”小臣不顾胥午的训斥,直接趴在地上对栾黡哭诉,“夫人,夫人逃了!”

  “什么!”栾黡再次失去理智,站起身来吼道,“她怎么逃了!”

  “是、是州宾,州宾把夫人放走的,他将小人灌醉后,似乎是用车将夫人载了出去。”

  胥午眼见情况不对,赶紧开口:“夫人似乎还没走远,下臣愿领人将其追回来!夫人肯定是见家主愤怒,心中害怕,一时犯糊涂!”

  栾黡问小臣道:“夫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有州宾和她两个?”

  小臣哆嗦着,起初不敢开口说话。见栾黡的手已经按在青铜剑上,才嗫嚅着说:“小臣宿醉醒来,找了一圈没找见夫人,就立即前来禀告……夫人可能离去已久了,还有,夫人似乎带走了卿子……”

  “什么!”栾黡闻言暴起,一剑砍向小臣的脖颈,接着又刺入小臣的喉咙。大堂之上立刻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栾针和栾纠见状,也将青铜剑抽了出来。

  “完了完了,家主可千万别……”胥午意识到大事不妙,刚刚张开嘴想再劝一劝栾黡,却看见栾黡的剑尖已经指向自己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