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晋周春秋 > 第七十章 自成一“国”?

  随着秋收的结束,士氏嫡子与中行氏嫡女的婚礼在随地盛大举办。晋国诸卿大夫无不派人参加,更有佳词厚礼奉上。看士氏不顺眼的栾黡,也不得不做出个样子来。他的妻子栾祁更是有了充足的理由,随栾黡一起回了娘家。

  就连国君也送上一百斤铜料,作为贺礼。士匄派族中的工匠将其筑成青铜鼎,内刻铭文,向上天为士氏祈福,“子子孙孙永宝用”。

  觥筹交错、美酒佳肴,自不必说。士氏和中行氏的舞乐,更是远远超过几十年后鲁国季孙氏‘八佾舞于庭’的排场,僭越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晋国上下没有一个人当回事的。

  周天子的生存都得仰仗晋国,谁还管舞乐合不合周礼呢?哪怕是口口声声君君臣臣的晋侯,也不会过问这种事,这是君臣之间不言自明的默契。

  至于宴席上的食物,牛、羊、乳猪、干鱼、干肉、牲肚、猪肉、鲜鱼、鲜肉干,装满了九个鼎。国君派来的庖厨给大家烹煮美味的水引、汤饼,还有加了蜜糖的豆浆,和切成片在青铜炉盘上炙烤至焦黄的豆腐,据说都是国君的发明。

  “国君亦有伊尹之贤矣!哈哈哈哈!”士匄闻言,带头称赞道。

  婚礼结束后,士匄就收起笑容,与自己的亲家中行偃说起正事来。

  “中行伯,明年上军派驻虎牢,行国君三分四军的服郑疲楚之计,我想准备征召士氏族兵,先领兵去虎牢,中行氏也可以补充一下上军。若国内无事,半年之后,你再去替换我。”

  “可,国内能有什么事。”中行偃觉得都行。

  士匄盯着中行偃看了片刻,又说:“中行伯之愚,甚矣!”

  “这!士伯为什么要这么说?”中行偃一头雾水,还以为自己在婚礼上礼数不周,招惹士匄不高兴了。

  士匄摇摇头:“你我如今为姻亲,晋国上下都能看出来已经成为一党,我就不与你遮遮掩掩了。国君这三分四军之计,你觉得到底是什么目的?”

  “当然是为了制服郑国,让郑国彻底服从晋国,不再朝晋暮楚,国君就是这么说的。制服郑国之后,中原郑、宋、卫、鲁皆为晋国臣属,就能压制住楚国,恢复先君文公时的霸业。”

  士匄叹了口气:“中行伯所言甚是,但你就不能多想一步?”

  中行偃说:“晋国为天子致伯,攻伐南蛮荆楚是应该的。士伯到底有什么担忧?难道是,国君另有所图……”

  “半年前,我曾在大朝会上为士鞅请求公族大夫之位,国君却找借口推辞,最后让士渥浊去修晋国法令,说修好之后再定。可是伴年过去了,士渥浊的新法还没有修好,听说国君总是不满意,要他加加减减的,总是不能定法。”

  “哦,此时先前你与我说过,恐怕是国君对赵宣子定的公族大夫之制不满。”中行偃不以为然,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表态。荀氏小宗目前占据两个公族大夫之位,中行偃确实没有理由为士匄在这個问题上出头。

  “这只是一件小事。中行伯,你可知国君的新政?”

  “我知之。郤氏的封邑,被国君收归公室之后,似乎是派了什么县令,而不是县大夫?但公族领地,我等卿族恐怕不好插手吧。”

  士匄向前探了探身子:“出兵之前,我曾派族中的商贾,前往河东公室之地,探查国君的新政,到底是何等情景。”

  接着,士匄对中行偃讲述商贾带回来的情报,让中行偃大感新奇。

  “这十一之税,我先前听说时,还以为是国君嘴上说说,最初一副仁政的样子。谁知道真的在公田上实行了?”

  “还有每个县都征召了数百名武卒,其具体如何招募、训练的,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我能确定的是国君倾尽公室的铜、铁、皮革,令武卒装备精良;又保证武卒的食物,令其体力充沛,作战十分尽力。”

  “这是要重振公行,也是国君说过的。”

  “我又听说,国君准备行上计的制度,公室的县,政绩好坏以上计为准,好的县令可得奖赏甚至升职为侍中大夫,差的受罚甚至降职。”

  “那我等卿族呢?”

  “我族的商贾在董氏领地打听到,国君似乎只要求卿族每年的贡献足额即可。”

  中行偃松了一口气:“国君不是那个厉公,不会对卿族动手的。”

  “中行伯!你再想想,国君打着存灭继绝的旗号,收罗晋国众小族之士为‘公室之士’,组成了什么公学,还在其中选拔县吏。听说,祁奚的儿子祁午也在其中。国君的领地,已经隐约成了一国了!”

  中行偃听了这话,表示不理解。

  “晋侯是一国之君,什么叫成了一国?”

  “如今的国君,内有侍中大夫,外有县令,手握五六个县的领地,依我看,如今晋国不是栾、韩、士、中行、智、赵、魏七个卿族,而是要加上公族了。国君还有意偏袒栾氏,拉拢羊舌氏和祁氏。再加上三分四军之策,总有将佐长期在外,不能顾及国内,如此一来,你不觉得后背发冷吗?”

  中行偃听到这,总算琢磨出点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国君有意压制卿族,扩张公室,借争霸之名将诸卿轮流调往国外?”

  “然。而且,我总觉得国君还有更大的目的!”

  中行偃摇摇头:“士伯,先君灵公、景公、厉公哪个不想强公室、抑制卿族,但赵氏、郤氏之灭,都是自家先惹出祸患,自绝于晋国,这才被国君抓住机会。而且,灵公和厉公行事过于急躁,反而害了自家性命,我以为,凭国君的聪慧,他不会犯这种错。如果你我想保住家族的话,反而要将这些疑虑压在心底,不能主动挑起事端,落到赵氏、郤氏那样的下场!”

  中行偃这一番话倒是颇有道理,令士匄点头称是。

  但士匄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假如,士氏不只想保住家族,还想得到更多呢?难道就任由国君如此拿捏?

  想到这,士匄补充道:“我也曾与中行伯说起过,如今更像赵氏、郤氏的,另有其人啊。”

  毫无疑问,不用说出这个名字,中行偃就知道,说的是栾黡。

  “说起来,我与我这栾氏佳婿,也该联络一下感情了!”士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