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程被这个极具戏剧性，并且完全无视物理常识的手术刀弹跳蓄力，正中脚面，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等他反应过来，连忙往后退。
不然手术刀切开的伤口，再要是碰到大量存在艾滋病毒的羊水，感染的风险会很高。
之所以一开始就选择剖宫产，就是因为剖宫产相对来说，比顺产对肚子的孩子更友好。
顺产的过程中，胎儿出来时，一旦被挤压出伤口，被羊水感染的风险就会增大。
“可惜了，何医生不在……”
在后退的过程中，看着全都看着他，一动不敢动的一众医护工作者，肖程脑海里闪过一个无来由的遗憾。
可是这个遗憾却一时不知所起。
他也没功夫细想这个念头从哪里来的，赶紧稳住大家惊慌的情绪，表示自己问题不大。
“你快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了！”因为担心出问题选择进来的曲晋明也赶紧接管了手术室的指挥权，让肖程先离开这个对受伤的他极度危险的环境。
“肖程……”没有全麻，因为生产的产科克瑞斯，也虚弱的唤了一声。
“我在这里。”肖程立刻强忍痛苦答应了一声，然后倔犟的看向老师：“老师，我没事，克瑞斯一直都有进行阻断的治疗，传染的风险本来就低，我想在这里陪着她……”
话未说完，就被曲晋明打断：“胡闹！再小的风险对于个人来说也是百分百的风险！而且克瑞斯的孩子都生了，需要你在这里陪什么！快出去！”
肖程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在和克瑞斯说了两句鼓励的话后，就在护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这边的意外很快就传到了手术观摩室，让孙景听了直摇头。
惯性果然是很难改变的。
他都不让何晶过去了，没有想到还会发生这种奇葩医疗事故。
没错！
他猜到了会发生医疗事故。
无他！
这又是艾滋病，又是生产孩子，主刀的又和病人是好友，病人又主动要求一个不熟悉的美女医生陪护，而这个美女医生又是主刀比较倾慕的……
这么多元素堆叠在一起，摆明是准备放大招，为谈恋爱，男女主感情升温做准备了啊。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否则一个年纪轻轻就差点被安排当了主任的青年医生，竟然会莫名其妙的突然伸手，搞出打翻托盘，掉落手术刀插中自己脚面的低级的不能再低级的错误，是怎么有脸那么自信满满的要突然进行艾滋产妇的第一次尝试，还霸气的呵斥其他病人家属的担忧。
不就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国产狗血电视剧永恒的主题，一切都是为了谈恋爱嘛！
正因为始终围绕这个主题，才让肖程如此普通却如此自信！
孙景都如此打断了，女主角都不就位了，结果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只能说‘天道意识’真的很机械，不知变通。
也是！
如果不这么机械，像孙景这样的变数早就被灭杀了。
那边传来了这个奇葩消息，这边手术室，在副主任董思贤传承自左巧手的精湛技术下，转院危重孕妇的紧急手术，也成功结束。
和那边噤若寒蝉的手术室气氛不一样，这边手术室响起了欢呼声。
不仅是因为成功让产妇获救，也是一个代理主任，一个副主任，不计个人名利得失，前赴后继拯救生命的行为，打动众人。
“董主任，干得漂亮！”孙景也第一时间按下了手术观摩室的通讯器，对董思贤进行了表扬。
“谢谢孙院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真正喜欢做的！”董思贤眼睛充满了笑意，口罩下的嘴角弧度比AK还难压。
这番话是他的真心话。
他太喜欢这种实践初心成功后的成就感了。
而这一切，他差点就遗忘。
如果没有孙景的强势介入，让整个三江医院第一产科大震动，强行改变了现状，他可能就彻底遗忘，再也回不去了。
孙景笑着离开了手术观摩室，暂时不打算对肖程进行进一步的处罚。
毕竟对方现在已经够倒霉了，有没有被艾上，还需要时间检验，就是一开始的阻断药吃的也让人很难受。
嗯。
最起码今天不适合再说什么处罚了。
他孙院长，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情味的嘛。
当然这也和因为肖程转院的重症孕妇没有出事，否则就算肖程今天被确诊感染上了艾滋，他也要今天就对肖程先痛骂一顿，然后给出要对肖程进行最严厉的处罚的通知。
之所以只是通知。
是因为这件事最后肯定会闹到院务会上，曲晋明大概率会死保自己这个学生的。
对于这个学生准女婿，就算不如左盛德对儿子左右那样，但一旦孙景雷霆手段开了肖程，曲晋明再想培养出这么一个接班人，那就千难万难了。
而没有接班人，辛苦打拼几十年的人脉关系什么的，靠谁来继承？
靠他在国外都不怎么乐意和家里联系，也不愿意辛苦学医的女儿吗？
别开玩笑了。
到时候断了就真断了。
他的孙子辈、重孙子辈，很可能就要和他当年那样，以普通人的身份一步步熬上去了。
可他当年好歹赶上了好时代，从农村出来的年轻人只要考上大学敢想敢拼，就有上位的机会。
但即便是那个年代，如此优秀的他，最终还是放弃真爱，选择了靠婚姻才真正上位。
他孙子辈、重孙子辈，不出生在那个机遇无限的时代，又没有他的智商和拼搏精神，未来结婚率又那么低……他简直不敢想象从头开始拼搏的地狱难度。
对于曲晋明的心思，孙景有所预料，却毫不在意。
肖程的骚操作真惹恼了他，曲晋明死保，死保就保得住吗？
别做白日美梦了！
让子弹飞一会吧！
就和肖程如今的状态一样，在等待检测是否传染艾滋的这个时间段，或许反而才是最煎熬人的。
当然也有可能他的真像他说的那样，不在乎艾滋不艾滋，也说不定。
但孙景并不看好他。
毕竟认识这两个来月，干的好几件让孙景有印象的事情，全是心口不一的烂事。
要说真有什么自信满满的肯定的坚持，也多半是他没有考虑的很全面，却偏偏一根筋的以为自己考虑到了全部情况。
然后被现实狠狠打脸。
孙景很期待肖程接下来的遭遇。
因为按说发生了这么奇葩的低级错误，肖程应该依旧不会被传染上艾滋。
一来是主角，二来国产狗血剧，里面的三观本来就是扭曲的，不能怪孙景怀疑肖程之前那番慷慨陈词是有有意美化艾滋，宣传艾滋特权，实在是狗血剧情每每都是这么演的。
风险再大，最终也不会被感染上。
因为要是真被感染上了，那些观众岂不是一下子悚然而惊，立刻就对主角们对艾滋的扭曲三观产生警惕和反感了？
只有怎么样也传染不上，被传染上了也可以很积极很乐观，一切都是稳中向好，才会让那些观众忽略艾滋的可怕。
但现在有了孙景，首先让这场秀没有了女主角，情况本来就有了很大变数。
更别说肖程和孙景还很不对付，之前那看向孙景的怨恨小眼神，偏偏孙景是个开了挂的挂逼，每月1号零点自用一张好运卡，除了自己好运，还自带反甲。
毕竟他一直好运，那么和他不对付的那些人，越不对付越倒霉。
虽然没有直接用厄运卡那么‘死神来了’一般的可怕，顺带的反甲平时也看不出来什么，对被反甲反击的人影响不算大。
可是关键时刻，像这种命运的抉择，几率的大小问题上，那可真是有可能要命的。
发生墨菲定律的概率被提升了很多倍。
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和孙景不对付的人都要麻爪的骂娘了。
因为太可怕了。
除非不生病不受伤不需要动手术，否则但凡动手术，不说别的风险概率问题，就说麻醉这一关，可都有一定几率会直接死亡的……
还有不能玩极限运动。
因为这些极限运动的死亡率也很高，而这一点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得到验证过。
那些和孙景不对付甚至有严重冲突的人，其中有喜欢玩极限运动的，就有直接以身证道‘外国人少是有原因’大道的。
不作死就不会死。
作死了就大概率真会死啊。
肖程这一次和孙景的冲突到底会因为好运反甲产生什么效果，他也很是期待。
而这个时间点需要一到两周。
晚上下班时间。
当孙景来到停车场时，再次听到熟悉的呼唤声，回身一看，见一身白大褂的何晶站在那里，不由仔细打量了几眼：“何晶？”
“孙院长！”何晶有些羞涩，但还是鼓起勇气上前躬身：“多谢孙院长！”
“谢……什么？”孙景确认了这次来的不是cosplay何晶的巧姐，所以到嘴的‘这么会鞠躬，日式道歉道谢的基本常识难道忘了’又给咽下去了。
“多谢孙院长拒绝了肖主任找人替换我过去。”何晶真诚的望着孙景。
她出了手术室后，才知道肖程发生了辣么大的医疗事故。
而这本来是她也会参与的。
毕竟她本来就被肖程点名当了克瑞斯的管床医生，而进手术室时又被克瑞斯点名当助手。
原本没什么。
可是当直到真的发生了这种奇葩的低级失误后，她还是非常后怕不已。
因为她虽然没有孙景那么清晰的上帝视角，但她可是被义姐巧姐灌输过男女主巧合那个巧的概念的。
稍微回想一下，她就已经对此深信不疑，并且颇为反感。
可偏偏肖程还非要拉着她去演绎这些巧合，甚至不惜‘找了’一个艾滋孕妇来生拉硬拽。
现在还发生了这种事，她简直不敢想象当时没被孙院长拒绝，她在现场会发生什么。
“想必你也听说了全过程，如果我没有阻止，你觉得你会怎么做？”孙景饶有兴趣的看着何晶。
“啊……”何晶一愣，她只是模糊的感觉会很可怕，但却没有仔细去模拟幻想她参与的过程。
“好好想一想。”孙景笑道：“你既然是巧姐的妹妹，想必对巧这个字也颇有感触，你就从国产狗血恋爱剧的剧情去想一想，如果你是女主，又是助手，遇到那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我……”何晶真的不想进行这种幻想，特别还是当着孙景的面，去想自己是女主，而男主却是肖程，实在太让她难以有代入感了。
不过在孙院长鼓励的眼神下，她还是不愿意拒绝，在脑子里稍微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然后第一时间将肖程的脸给替换掉了。
“我想我会可能会第一时间推开他，以免羊水溅过去，透过伤口传染到他吧……”
“推？”孙景听了何晶的回答后，直接笑出声来，笑的何晶有些受不了，红着脸尴尬的看着孙景：“孙院长，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没问题吗？”孙景笑道：“你不觉得你这一推，和肖程那突兀的一伸手直接打翻托盘掉落手术刀插中脚面一样突兀，简直就像是在演电视剧吗？
只怕你不仅要推开并不需要被推的他，你这么紧急去推，以你助手的站立位置，也很难站稳身子，大概会在推开他的同时，自己摔倒。
嗯，照这么去推演，你会直接双手扑倒在滴满羊水的地面，因为低头你的护目镜可能都会脱落，被你这一扑重重激起的羊水，会直接冲进你的眼睛……哈哈哈！”
说到最后，孙景再也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孙院长，你别笑了……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何晶简直不忍直视这个结果，更受不了被孙院长以这种理由这么笑。
可是她又不敢去多想，因为被孙院长这么一说，她仔细一想，顺着从巧姐学来的狗血电视剧巧之一字，这还真有可能。
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演这场戏嘛。
“有可能，完全有可能！”孙景稍微收敛笑容，显得不那么张扬：“我甚至可以想象肖程到时候的反应，他会多么感动啊，没准都不准备吃艾滋阻断药。”
“为什么？”何晶哪怕依旧不愿意听这些话，但还是很奇怪孙景这个推测。
就算再感动也得吃药啊。
“因为他没准会说一句话。”孙景憋着笑，模仿肖程故作深情的望着何晶：“不用了，我的伤，何医生挡住了。”
‘地铁老人看手机’的何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