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鱿鱼游戏》的拍摄进展,可以用既顺利又不顺利这样一种矛盾的表述来形容。
之所以说顺利,是因为这部戏各部门、各工种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每个人都能拿出非常好的东西来,加上这部戏大量的棚拍,不需要出外景,也就因此少了非常多的意外因素,让统筹可以非常轻松地控制进度。
而之所以说不顺利,是因为随着拍摄的进行,大家都逐渐地产生一种“这部戏真的能火吗”的疑惑。
会出现这样的疑惑,是因为……当大家在拍摄现场看到那个实景搭建出来的巨型人偶,因为这样的巨大,而莫名透出一种阴森和恐惧。
而一个“一二三、木头人”的戏,竟然拍了整整五天,每天就是跟着一群人在表演这场戏——但对很多演员来说,这根本就谈不上表演,这场戏需要表演的地方不多。
这种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拍摄经历,让演员们都有一种失控感,因为不熟悉而感到不安。
只有导演和统筹一遍遍地强调,这部戏没有任何进度上的拖延。
陆严河去过片场两次。
看到片场的舞美和道具设置,以及各个角色的造型以后,陆严河充满惊喜。
不是说做得多么精致,而是有一种真实感。
陆严河特别不希望这部大逃杀题材的剧有惊悚感——可以有一两个惊悚的镜头,但整体的氛围不应该是让人感到害怕的,阴森的。
否则,肯定会有很大一批不愿意看恐怖题材的观众错过这个戏。
他很坚定,这部戏从立项开始,就不能够让观众产生任何关于“这部戏是不是有点恐怖”的印象。
包括演员们,陆严河也专门一一打过招呼,请他们不要在这部戏开播之前说出类似感觉的表达。
-
《鱿鱼游戏》剧组是真的按照实景,一比一地打造了每一个场景。
因为这样的造景,让导演非常喜欢拍大场面,而不是特写。但是,这样的大场面在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时,又格外震撼。尤其是机关枪扫射,倒下一片的那个镜头。惊悚,猝不及防,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北极光视频对这部剧有多重视呢?
群众演员都是演技很好的专业演员,跟剧组签了合同、正儿八经拿片酬的那种。
这样让每一个镜头出现的每一个人,都能在这个情境之中。
陆严河到片场以后,大家都过来跟他打招呼。
认识他的寒暄几句,不认识的互相认识。
这是一个很庞大的剧组,演员就不少。
陆严河好奇地问姜子昕,这些实景总共花了多少钱。
姜子昕说:“光是六个摄影棚的租金林林总总加起来都超过百万了。”
陆严河一听,吓了一跳,没想到租金都这么贵。
再一想,也是,这部剧从开拍前的筹备到拍完,都要三个月的时间,又是一口气租了六个大摄影棚来造景,这个租金的数字也不算贵得离谱。
陆严河笑着开玩笑:“难道六个摄影棚是同时都在拍吗?”
“当然不是,我们甚至都没有分成A组和B组拍。”姜子昕说,“对这部剧,我们是非常用心的,用最充裕的制作经费来制作。”
陆严河:“既然六个摄影棚没有在同时拍摄,干脆用闲置的场景去拍一个生存类的综艺节目好了,到时候《鱿鱼游戏》播完,就紧跟着上这个节目,把租金赚回来。”
姜子昕露出惊愕之色。
“啊?”
陆严河说:“这部剧讲的是一群人为了获得最后的奖金而参加这个会失去性命的比赛,那干脆也组织一个类似的游戏赛事,招募一些人,来参加这些游戏,当然,跟戏里不一样,他们没有生死威胁,不过,这样是不是可以让游戏难度升级一点。戏里面游戏难度不用那么高,是因为一招不慎就会死,本身就够紧张了……”
姜子昕听着陆严河突发奇想地说了一大段话,内心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她不用问都知道这个想法要是告诉郑怀仁,他会是什么反应。
只会有一个反应,做!
姜子昕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这个节目,属于这部戏的衍生节目吧?可能需要你授权。”
《鱿鱼游戏》的版权在陆严河的那家影视制作公司,不在北极光视频。
无论要开发什么衍生的东西,都需要授权。
陆严河有些意外地看着姜子昕,“你真想做啊?”
“听起来,似乎蛮有意思的,大家应该会喜欢。”姜子昕说,“而且,这部剧热播,这个节目应该也会受到很多人关注吧,这部剧的造景这么贵,开发一点周边,也能回点血。”
姜子昕用陆严河刚才开的玩笑开回去了。
陆严河:“嗯,要是你们真觉得可以做,那就授权呗。”
-
姜子昕马上去跟郑怀仁打电话去了。
陆严河则来到江军和江玉倩的身边。
“江老师,玉倩姐,拍得一切顺利吗?”
江军和江玉倩都瘦了很多。
两个人在自己的体型上下了大功夫,让他们看上去更像一个常年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普通人。
江军第一次演男主角。
他对这个机会有多珍惜,毋庸置疑。
江玉倩一样。
即使抛开这些不说,他们两个人本身的敬业态度也不会让他们敷衍了事。
江玉倩欲言又止。
陆严河见状,没想到江玉倩真有话要说。
“玉倩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江玉倩:“我们都有点不太适应。”
“不太适应?”陆严河惊讶地问,“不太适应什么?”
江玉倩就把他们都觉得有问题的地方跟陆严河说了。
“一个游戏拍得太久了?”
“是的,拍了很多场,在剧本上其实就一页纸的内容,但是拍了很多场。”江玉倩说,“我们也知道这几个游戏其实是这部戏的重头戏,但反复拍这么多场,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虽然在演,但是根本没有摄影机在拍我。”
陆严河听江玉倩这么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拍摄真出什么问题了。”
“怎么了?”江玉倩问,“你觉得这个没问题吗?”
“导演之前其实就这场戏跟我沟通过。”陆严河解释,“他之所以要拍这么久,是因为这场戏是整部戏的第一个游戏,要是第一个游戏不能够把死亡阴影和危机感的基调定下来,故事就很难成立,所以,他希望能够多拍一些大全景,北极光这边呢,又觉得这部剧没有演员的特写镜头,不行,所以就决定把想拍的素材都拍下来,回头再去剪,看怎么剪效果最好,所以这场戏才拍了这么久。后面的戏不会有这样的情况的,放心吧。”
江玉倩惊讶地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得比我们还清楚,导演也没有跟我们解释。”
陆严河笑,“他是来争取我的支持,他希望这个游戏多用一些全景镜头,需要我来支持他,说服北极光。”
“好吧。”江玉倩有些释然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理解了。”
陆严河:“这个导演是北极光选了很久才选出来的,虽然之前没有特别出名的作品,但是他的导演风格,我们都觉得跟《鱿鱼游戏》很搭。”
本来《鱿鱼游戏》想要找《十七层》的导演连备,来回反复沟通了好几轮,最后连备还是因为要筹备《十七层》第二季,决定放弃。
于是,北极光视频就从自己栽培的嫡系导演中找到了现在这位,姚远志。
姚远志本科不是学影视艺术的,而是学计算机的,阴差阳错地进了这一行,后来在北极光视频这里拍了两部小成本的悬疑惊悚网剧,都是“三无”剧,无知名导演,无知名演员,无知名编剧,也没有多少人看过。
本来北极光视频因为足够重视这个项目,还想要再好好地找一位经验更丰富一点的导演,可因为《鱿鱼游戏》急匆匆地提前拍摄,最后实在赶时间,这个机会就落到了姚远志的头上。
姚远志也知道,自己能得到这个机会多难得。其实他早就开始准备这部剧了,为了让北极光相信他能做好这部剧的导演,他在第一次被纳入考虑名单的时候,就根据拿到的剧本片段,画了分镜图出来。在这之后,姚远志不断地延伸自己的想法,把自己会怎么拍这部剧,都构想得清清楚楚。可以说,这也是最后他能够拿下这个机会的重要原因——他把整部剧要怎么拍,想得非常清楚,他的分镜头就说明了这些。
“玉倩姐,江老师,虽然我跟这位导演不是很熟,但他一直跟我保持着很密切的沟通,作为编剧,我觉得他对这个剧的理解和想法,都是一流的。”陆严河说,“你们可以试着不要把他想成一个没有代表作的普通导演,就去相信他,去理解他的每一个决定。”
江玉倩有些惊讶,问:“你跟一个新人导演拍戏,能够对他们这样无条件地信任吗?”
陆严河点头,“我在任何一个导演的剧组,都非常地信任导演,不过,那是因为我接这部戏之前,已经认可了这个导演,因为认可才会接,你们情况跟我不一样,毕竟这个导演是在你们跟《鱿鱼游戏》签了约之后才定的。那就请你们相信我的,我真的认为他很适合做这部戏的导演,你们如果能够相信他,我觉得这个戏能出来得更好。”
江玉倩抿了抿嘴,陷入沉思。
-
一个成了名的演员,在面对一个新人导演的时候,难免不信任,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这也无关好与坏、对与错,因为大部分时候,新人导演就是欠缺经验,甚至是没有才华,只是纯粹的……嘴巴上的才华,而演员的经验能帮助他在一个烂戏里保证自己的戏不烂。
可是,陆严河却有一种观念,无论如何,一部戏,最好只有一个声音。哪怕最后它真的拍砸了,也比拍成四不像要好。再者,陆严河会把所有的挑剔和审视都留在进组之前,进组之后,他会信任导演。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拍出《暮春》,拍出《六人行》。拍这两部戏的时候,导演都不是知名导演,腕儿都没有他大,如果他不想听导演的,想按自己的来,导演也没辙。
陆严河这一趟过来,表达的这个意思,让江玉倩、刘泽凡他们这些演员都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毕竟,陆严河都这么说了。
-
“陆严河说了,《文化里的中国》这个节目有可能成为爆款,你们别这么抠搜搜的。”
郑怀仁在部门会议上,对《文化里的中国》这个节目的定级感到不满。
这档节目竟然只拿到B级,连A级都没有拿到。
“这档节目没有一个明星艺人,怎么看都难以评到A啊。”其他人说。
郑怀仁:“是吗?那要是这个节目最后真的火了,你们怎么说?”
其他人哑炮了。
“也不能这么来论,那任何一档节目都有可能成为黑马。”
“嗯,但是陆严河的每一个项目都是黑马,从未失手,这个时候,一匹新马要从他的马厩里跑出来了,你还不多押一点注,还是扣扣搜搜地就买个最低限度的?”
郑怀仁感觉到了,他说的这番话,让这些人心里面动摇了。
“还有一件事啊,刚才姜子昕又联系我,陆严河又提了一个想法出来。”
“他怎么这么多想法?”
“我还好奇呢,咱们这么多人怎么想出来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人家一个人的想法牛呢?”郑怀仁马上怼了回去。
对方闭嘴了。
“《鱿鱼游戏》衍生节目,做一个以《鱿鱼游戏》世界观为背景的闯关类节目,召集一拨人来闯关,最后赢得胜利的人,获得现金奖励。”郑怀仁说,“置景、道具什么的全部都是现成的,等这部剧一拍完就可以录节目,按照进程,甚至两到三天就可以录完,又是一档几乎没有成本投入但靠着这部剧本身的热度可以大赚一笔的节目。”
他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放。
“有时候我特别想知道,每当你们来跟我抱怨,说我给陆严河的项目分了太多的制作经费时,你们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你们就拿不出这种idea出来呢?”郑怀仁冷笑,“当初我们说要给《鱿鱼游戏》做实景,你们一个个说不行,说做实景太贵,说这样的投入完全是浪费,没有必要,为什么陆严河今天一听说实景很贵,他就能马上给出一个idea,用这个idea把花出去的钱给不费吹灰之力地收回来呢?人家每次拿出这些idea的时候,都跟做慈善一样地带着我们赚钱,人家完全可以不带我们玩的,自己做都行,你们有什么资格一直在这抱怨啊?”
郑怀仁忽然一通夹枪带棒的质问和讽刺,把idea这个英文单词,牢牢地砸进了每一个人的脑袋里。
陆严河自然不知道,他随口一提的想法,却被郑怀仁当成武器,对部门里的人一番机关枪扫射,把很多人的不满、不爽都给射成了筛子。
这是北极光视频,不是京台,这里是靠业绩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