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林锐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小声的喃喃自语着,
“我没有误判,所以那并不是巧合……索菲娅不丢骰子……那天我如往常一样走在第三大道的街道上,原本在第1个岔路左转,便能抵达常去的黑麦面包坊……
那么,当时我短暂的从现世中脱离,随后又在第2个岔路回到了现世,因此才会步入其中,并来到那间酒馆,被卷入那群怪物的疯狂游戏中……”
首席的声音则越发凝重,“当时另一位猎魔人在执行委托的过程中,路过第三大道,亲眼目睹了你的消失……
在我已知的范围之中,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像你这样,多次经历这样的现象。”
不,不对!
跨位面?林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天早晨也并不是他首次跨越位面。
从地球来到这个世界才是真正的首次,如果以人类的距离概念来对比,主物质位面和虚数之海的距离,远远小于两个世界的距离。
毕竟在这里,存在与虚数之海相关的记录,却完全没有地球的任何信息。
就仿佛那个遥远的故乡只是他的臆想,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一根尚不明晰的线,将一部分信息串联了起来。
“那么,盗貌者呢?这种现象也发生在了他身上?”
首席肯定了林锐的猜测,“是的。”
“难怪……”林锐思绪短暂的停顿了片刻,回想起当天与格雷的交谈,“难怪他的档案会被封存。”
首席解释道:“人们往往会在意识到无法控制自身入睡的那一刻起,开始受到失眠的困扰……
同理,根据调查,知晓这个现象的人,更加容易遭遇这个现象,因此有必要对一切相关信息永久封存……为了这个结论,我们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
首席的语气很沉重,林锐从中听出了熟悉的情感,他也曾面对过同样的局面。
牺牲……
林锐想起格雷曾经提及的那个名字,因卷入这个事件而牺牲的猎魔人,那个时候他对‘牺牲’这个词格外敏感,也因此记住了这个名字——
“格芮玛?”
首席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声音有些沙哑,“我是她的引路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我的学徒……”
林锐沉默着,没有继续开口。
有些事,并不是他应该去谈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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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点23分,林锐离开首席的病房后,便直接回到了住处。
他已经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卡尔了,但依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西蒙见他早早换上了睡衣,于是凑了过来,“你今天似乎睡得比平时要早很多?”
林锐没有否认,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鹤形玉佩取下,放入书桌的抽屉中,与战争魔女的工艺品并排放在一起,“看来你已经准确的掌握了我的生活规律。”
西蒙舔了舔爪子,“但你现在给猫的感觉却很紧绷,并不像入睡前应有的放松状态喵!”
林锐瞥了它一眼,“没关系,反正只要我想睡就一定能睡得着。”
西蒙轻轻点头,“那么,晚安,猎魔人。”
“晚安”,林锐拉下开关,熄灭了床头的台灯。
自我暗示——
【我现在很困,立刻就能进入梦境的最底层,触碰到潜意识的边缘。】
林锐感觉到自己沉浸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边无际的海洋。周围是浓重的寂静,只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声回荡。
他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像是一条鱼儿游进了深海,意识开始模糊,一点一点的坠落,时间似乎已经停止了流动,只有他和周围的这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那无边的黑暗中,终于透出了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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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第八大道一处老旧的公寓中,文森特手持画笔站在画板前,眼睛布满血丝,眼袋下垂,手中画笔不断挥舞,近乎癫狂,仿佛要将自己的一切都倾注在画布上。
因为林锐的缘故,猎魔人协会买下了芙琳公寓,并给予原本的住户补偿,文森特的经济条件也因此得到了改善,换到了这间更加安静的公寓,专注于自己的创作。
而这一次,已经是他进行这次创作的第3天,长期的不眠不休不食,令他看上去格外虚弱,仿佛随时都会倒地一般,但他的手指却奇迹般地保持着灵活与敏捷,在调色板上混合出各种鲜艳的颜色和纹理,画笔飞快地在画布上移动,勾勒出一块又一块鲜明的色块,他似乎能够看到画面中每一个细节,捕捉到每一缕微妙的色彩变化。
画笔就像一个轻灵的舞者,在画布上舞蹈、跳跃,每一笔都是那么有力,仿佛要从画布上跳出来一般,与灵魂交融。
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炯炯有神,闪烁着无上的热情与执着,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完全沉浸在他的创作之中。
终于,他勾勒出了最后一抹色彩,放下画笔,感受着汹涌而来的疲惫,从极动瞬间进入了极静的状态,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的创作。
画布上,一个人昏睡的人正在飞速下坠,四肢受空气阻力影响而无力的伸向天空。
一层又一层光怪陆离的世界,仿佛一张张的薄膜,却被他一一穿过,不可阻挡地往下坠落着。
画布的右下角标注着这幅画作的名字——
《梦》
文森特站在画前,眉头却渐渐皱起,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焦躁,首次没有未创作的完成感到兴奋,反而显露出极度的不耐烦。
他反复检查画作中的细节,试图找到可以改进的地方,仔细地审视着每一处色彩,似乎对这幅作品感到极度地不满意。
他的手在颤抖,无法控制地想要将整幅画撕成碎片。
“不!不对!”
他表情越发烦躁,咬牙切齿地将视线从画布上移开,开始焦躁不安地在屋内走动,极力不让自己去看刚完成的作品。
他感到作品存在缺陷,却始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只能怒气冲冲地在屋子里一圈一圈地走着。
终于,他仿佛意识了什么,停下了暴躁的转圈,定定的看着那副名为《梦》的创作。
“不!不对!但问题不在这个创作本身,而是它还不够完整……”
文森特快速走了过去,从旁边的画板上撕下画布,盖在了刚完成的作品之上。
“是的,它还不完整。”
文森特注视着眼前的空白,沉默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提起画笔,颤颤巍巍的在新画布上写下新的命名——
《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