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李瑞的问话,岑蓝经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还请恕罪,不过你们要先回答老夫,你们是驳源真人派来的?”
李瑞也不磨叽,直接取出了信物。
看到闪烁着神雷光辉的玉牌,岑蓝经不用验证,也知道此言不虚。
“啊,既然如此,是我多虑了。”他又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李瑞问道:“敢问老先生,若我们并非驳源真人派来,或者说不是好人,会怎么样?”
“那你们就陪着老夫在这幻境之中轮回,直至腐朽。”
岑蓝经云淡风轻地说道,“小兄弟,还说正事吗?”
李瑞感觉背上凉飕飕地,干笑道:“说,说说。”
岑蓝经开始解释他的经历:“大致是一年前,我在鬼哭岭勘测煞气,防止其反扑倒灌。你们所见旧日的衰败景象,就是数十年前的那次煞气倒灌所致。”
“那时候嘛,突然有个小姑娘问路求救,虽然我已觉得她似乎不正常,毕竟正常人怎么会出现在鬼哭岭上嘛。”
“不过老夫观察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障眼法的痕迹,于是还是上前相助,谁知那小姑娘是隐教中人,身上恐怕有左仇天的布置,我输的也不算冤。”
他明明说的是杀机四伏的危急之事,却没什么特别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说日常往事,并且明明是落败,却好像显得并不在意。
或者说,他觉得他就该输。
“那小姑娘的功夫不错,精通刺杀之道,我又是受到偷袭,于是被重创,不得已能用遁术抽身。”
“好在学宫距鬼哭岭亦不远,于是我幸得脱逃,谁知那姑娘来此,并非为了老夫这条命,而是伏魔塔顶,一方镇压煞气的金印。”
“此印神异非常,当年当年我等以其为阵眼,分隔伏魔塔内外,是格局空间的宝物。”
“那小姑娘趁我重伤,宫中许多人等都没有顾及伏魔塔的时候盗走了金印。我自然不能让她如愿,于是以重伤之躯拦路,可哎,隐教如今比从前更为势大,那小姑娘竟然使出了酆都手段。”
李瑞眨了眨眼:“所以您又败了?”
“你非得说出来嘛!”老头急了。
李瑞有点奇怪,刚才他自己说输了的时候明明没啥,怎么这时候就急了。
不过很快他就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之前不在意的输,是输给了左仇天,而现在的输,是输给了小姑娘。
岑蓝经说道:“虽然败了,不过老夫倒是略通一些旁门左道,因为战斗之处就在镇妖塔不远处,于是我当即以残魂出壳,遁入了伏魔塔中,取代金印的位置。”
他笑眯眯地总结:“如此一来,我以意念存于塔顶,又能继续镇压塔中邪魔,一举两得也。”
“不就是死了躲在塔里苟着吗,还挺得意。”程明月小声哔哔。
“你再说!”老头又急了。
李瑞干笑道:“老先生,所以,您将我等拦在此处又是怎么回事?”
岑蓝经咂了咂嘴:“也没什么深意,就是感受到天地倒转,又不知怎么回事,保险起见就先给你们隔绝了。”
他说道:“不过,既然是驳源真人送你们来的,我猜,如今外面的形势不太好吧?隐教动手了?酆都开门了?左仇天呢?他的谋画得逞了吧。”
李瑞有点佩服,这老头就在伏魔塔里,居然可以凭空猜测得八九不离七。
“先生大才,的确如此,如今左仇天打通界外之壁,意图开天。”
“.”
岑蓝经听了这话没有任何惊讶,反倒眉目低垂,看起来有些难过。
等了一会,他又询问起李瑞等人身份,以及一些其他细节,比如五雷法之类的事情。
“我明白了。地雷的确就在鬼哭岭上,不过想要取得并不容易。出去以后,你们便在学宫寻我弟子元青,他会提供帮助。”
“现在,既然来都来了,便带你们去看些东西,随我来。”
岑大先生在前面带路,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跟了上去。
几人穿过偌大的学宫,一重重的殿阁楼宇从身旁飞过。
这不是夸张,是真的飞过,各种光影不断飞掠而逝,草木生长又枯萎,周而复始。
最后,几人停下的时候,破败的学宫已经渐渐有了朝气,身后的高塔也起了一半。
面前有几个书生正在谈话,看起来好像是在辩论,而且挺激烈。
李瑞扭头看了看身旁,发现岑蓝经不知何时不见了。
“何师兄!你再说一遍,你当真不知道?”
一个年纪大概只有十来岁的年轻人,指着对面身材高大,眉眼周正的人质问,两人身旁,还有一个方脸老实人正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
“那是岑大先生。”程明月小声说道,她指的是那个不知所措的老实人。
李瑞和关桂点了点头。
“阿良,你怎么这样幼稚?”
何师兄盯着质问他的青年,目光不偏不倚,却能看出很想闪躲。
“幼稚?我在乎一村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你管这叫幼稚?”
阿良的声音几乎有些哽咽,可想而知他心中的愤怒。
“是啊,可几百人的性命,和千万人的性命比起来,你又如何选择呢?”何师兄的语气逐渐平静。
“人命是用来选的吗!”阿良则更加愤怒。
“不选难道就不用死人了吗?”
何师兄看着他,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只是不知道他在怜悯谁。
“先生去了,我就是学宫祭首,我要看护鬼哭岭下方圆千里的百姓,你以为我想让谁死?”
“阿良,你活的很简单嘛。”
何师兄背过手,看向不远处黑压压的巨岭,“你只管那山上的妖魔鬼怪,觉得守好了便可庇佑所有百姓了?”
“可天下从来就不是如此,你可知道,人心之中也有妖魔?!那山上的妖魔不下来,底下的人就不争了?”
“他们总要争个你死我活,我又能怎么办?若是一定要在百人和千万人之中选一边,我能不选吗?你以为不选,便能解决一切问题了吗?”
“不选,只不过是逃避了自己内心的煎熬,他们照样会打个你死我活,只不过你选择了眼不见,心不忧罢了。”
阿良愤怒的神色凝结在脸上,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最后落寞地离去了。
何师兄看着他走远,同样面有戚色:“小岑,我做错了么?”
年轻的岑蓝经摇头道:“师兄,我认为你做的没错。”
何师兄听到这句话以后明显好受了许多,他在意的不是对错,而是支持。
但是岑蓝经却又说道:“但是阿良之前去小溪村的时候,结识了一位姑娘,你也知道,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娘,也很难对别人卸下心防,所以.”
何师兄两手捂住了脸。
“我也不想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