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虽然他能够感觉到这杯茶的品质是如此之高,也突然理解了当初歌蕾蒂娅是怎样吐槽罗德岛的茶,不过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心情去品茶。
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人,是原初派最高元首,苏拉,此刻他们二人正在原初派势力执政官们休息的酒店大厦天台顶上对坐着,他们的上方不远处便是穹顶,而从高处俯视下方,即是博士之前和一众执政官们辩论的议会大厦,而他们的对面,则是建构派一方的酒店。
虽然整个天台除了他们二人以外没有任何人,但博士确信这里存在着极高级别的安防措施,旁人可能感知不到,但博士仅仅是从环绕着整个天台的赫萝恩力场就能够察觉出来。
苏拉笑着指了指他自己手中的茶杯,说道:“听说你不喝酒,其实我也算是,我们这边很多执政官喜欢在聊天的时候品酒,不过我也不是很喜欢,一般只会在一些场合才喝点儿,而且喝茶不会耽误事。”
博士:“不过元首大人,我觉得现在可能不是一个适合喝茶的场合。”
苏拉放下了茶杯,挥了挥手:“你不是原初派的人,更不是阿戈尔人,那些奇怪的称呼和繁文缛节也大可不必,你可以直接称呼我苏拉或者苏拉阁下即可。”
博士:“那还是有些冒昧了点,再怎么也要有些礼节性吧,要不叫你苏拉元首?”
苏拉摸了摸下巴:“都行,以你们那里的习惯为准,我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的。”
博士:“那么苏拉元首,我想请问,你现在对阿戈尔和大群到底是什么态度?”
这是博士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苏拉是原初派的最高领袖,某种程度上是代表了原初派,如果连苏拉在这个问题上都无法做出合理的回应,那么博士可能真的无法相信阿戈尔这一派人了,虽然之前因为阿庇安的因素就几乎不存在什么信任。
苏拉并没有回答博士的问题,而是对博士说道:“尤德博士,你对执政官希格斯的“乐土”空间似乎有很高的评价。”
博士:“因为这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我们不得不承认,目前来看,阿戈尔乃至整个人类只有这一种办法可以避免灭亡的命运。”
苏拉:“你提到了“命运”,在你看来,人类的兴亡是存在命运的概念的吗?也就是说人类的过去和未来存在某种定数,而人类对此无能为力。”
博士:“我没有这么说过,我也不相信这个说法,这等于否定了人类乃至历史的存在,是一种神学说,我觉得这种学说在阿戈尔这种科技发达的国家,除了深海教会这种我无法理解的组织以外,应该是没有市场的。”
苏拉:“不过有一个人是很相信所谓“命运”的存在的,那个人不止一次向我兜售他的理念,认为我们应该顺应命运而选择。”
博士:“那个人是谁?”
苏拉:“你很熟悉,之前也和他见过面了。”
博士:“阿庇安,对吧。”
苏拉微笑着点了点头。
博士也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从过去和阿庇安的对话中就能知道,这个阿庇安是个对所谓人类或者生命的存在形式无所谓的人,他的理念其实非常符合大群,那就是一切的意义皆以生存为前提。
博士其实对这种理念并不反对,他甚至觉得如果在那他还未回忆起的过去,阿庇安将会是一个非常适合当时人类寻求文明延续的计划人选,如果博士现在站在那时的立场上,说不定和阿庇安会是志同道合的同事,就和那些给泰拉世界留下了那么多秘密的前人类们一样。
只是如果把眼光放在现在,博士还是对阿庇安那偏执的想法不敢苟同,毕竟为了达成那样的目的,无论是博士过去的同僚们还是现在的泰拉人类,都失去了太多的东西,而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因为他们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亲手导致的局面,而那幻想中梦寐以求的未来,至今依旧不过是泡影而已。
博士:“命运不过是抽象的借口而已,没有人能够证明所谓命运,我觉得这不过是阿庇安为了他的理念而编造出的自我安慰的理由,我没想到一位首席执政官竟然还能相信这种东西。”
苏拉:“阿庇安说他发现了,能够证明你说的东西,他把这种东西,叫做第一推动力。”
博士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苏拉摸着自己的下巴回想道:“很复杂很抽象的概念,我一时也说不明白,不过他说过,这是一切事物的最终目的和运动的最终原因。”
博士:“那这不就是个抽象的形而上学的概念吗?当初洛兹就是在这个问题上走向了偏执。”
苏拉:“但阿庇安说,他发现了,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具象化的表现。”
博士:“……这种哲学甚至玄学的东西,能够发现?”
苏拉:“因为当时我们在研究神域的坍缩、生代的死亡等问题上,监测到了那种奇怪的“力”,因为我们不能将那种奇怪的现象进行解释,所以只能将其视作一种力,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通过这种力,终于可以研究一些过去我们无法解释的现象和结构了。”
博士:“好吧,就算你和阿庇安说的都是对的,你们真的发现了所谓的能够解释一切的第一推动力,那你们为何还要一步又一步向大群靠拢,是因为你们在大群的身上发现了什么吗?”
苏拉:“没错,大群确实是出现了第一推动力的表象,现在我们的意思是,这很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这是我们能够想到目前唯一能够真正意义上比大群所达到的高度还要恐怖的东西,而且根据过去的种种监测数据,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种奇怪的力是能够实现毁灭大群的,因为我们总共就发现了几次这种力的存在。”
苏拉掰着手指数道:“伊比利亚的实验是一次,克洛维斯的邪灵事件也有监测到,而这两次都伴随着邪灵和生代的死亡,根据洛兹和阿庇安的研究表明,是这种奇怪的力的引入导致常数出现异常,进而发生连锁反应,使包括生代和神域在内的一切结构崩塌。”
苏拉又将目光放到了博士身上:“这里我有一个问题,在你们的那个文明里,是否是存在这种力或者类似的机制,可以出现这种神奇的现象。”
博士仔细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
苏拉:“是不知道,还是没有?”
博士:“都有吧。”
且不说博士还没有恢复完整的记忆,就以博士现在的认知看来,什么第一推动力的说法都太过玄乎了,而博士其实是更倾向于认为过去他身处的人类文明是不存在这种奇怪的东西的,因为单就苏拉的描述,这种力量甚至是足以改变一切自然常数以及像删除一样抹去一切存在,这远远超过了博士记忆中当初遗留在泰拉世界的所有计划高度。
要知道,如果他们真的能有这种伟力,那又何必再弄什么各种各样的计划来延续文明?而且以博士对目前泰拉的各种计划的研究来看,是不可能存在那种玄乎其神的东西的。
以最先失败的保存者计划为例,这个计划本质上就是一个超长期人类冬眠和数据上传计划,技术相当局限,至于源石和深蓝之树计划,虽然现在看来存在着很强的技术发展潜力,然而即便是将深蓝之树计划发展到极致,大群彻底进化成为泰拉乃至宇宙的超级生命集群,也不存在这种奇怪的机制才是,因为所谓第一推动力,就是一个不符合任何科学常理的玄学。
博士:“我还是不太相信这种东西,不过按你的意思是,你们是想通过让大群进化的方式,来研究所谓第一推动力,从而反推找到能够遏制大群的方法,没错吧?”
苏拉:“算是其中的一点共识,不过我们要考虑的东西不止于此,这算是我给你的一个回答吧,你之前提的那个问题。”
博士:“不过还是容我直说,你们的这种想法其实很不可取,想用借助一个目前来看如同镜花水月般的想法,来抗衡一个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而你们甚至需要让这个敌人变得更强才有可能实现那遥不可及的想法,说实话,这就是一场完全不理智的豪赌。”
苏拉:“对付那种敌人,不需要什么理智的东西,理智只会成为生存的绊脚石,我们需要的,只是一场胜利,只需要一次,不必具有合理性。”
博士不敢相信,原来原初派竟然是这种想法,他们对大群不断进化的暧昧,是为了将全人类放到战车上疯狂冲刺,他们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冒险,然而他们还在疯狂前进。
苏拉露出了令博士感到不适的微笑:“你不是觉得我们没有站在人类这一边吗?那你现在可以重新看看,我们是如何站在人类这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