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蕾蒂娅在舰队最前方的“蒙特”号舰长室里静静地看着远处这神奇的景象,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进入神域,和博士之前描述的完全不一样,这里不仅毫无死寂的气息,反而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植物的呼吸声同频共振,林间升起万千荧光,星河倒悬在这片海底。何种土壤才能孵育出如此曼妙的森林?
舰队甚至不需要打开灯光,这个其妙的空间里四处都散发出一种略微带着些温暖的红紫色的微弱光芒,也许是那些像海草一样的植物发出的光?或许舰队上的一些阿戈尔军士兵都从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歌蕾蒂娅知道,这些植物,其实是海嗣的另外一种形态,海嗣不仅能像人类和动物一样,还能像植物一样四处蔓延。
然而如此规模的植物海嗣群,也是歌蕾蒂娅第一次见到,庞大的舰队在这个海底丛林中,也显得是那么的渺小,这片丛林似乎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植物海嗣群似乎对舰队没有敌意,即便是路过的舰队行进时无意中撞毁了一些草丛,这些植物也没有妨碍住舰队。
在歌蕾蒂娅的印象中,这些家伙的正常反应应该会把舰队缠绕住才是,千万不要因为它们是植物就大意,这些藤蔓的缠绕挤压强度甚至能把一名深海猎人给活活勒死,而且植物海嗣群的再生力和生命力极强,它们的危险性丝毫不亚于动物海嗣群。
然而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现在歌蕾蒂娅迫切想要找到洛兹的踪迹,虽然之前凯尔希和自己说过,自己是找不到洛兹的,但她还可以做另外一件事,就是把洛兹在神域中的力量来源摧毁,或者说是牵制住。
歌蕾蒂娅自言自语道:“只要让洛兹把应对的重心放到舰队上,那么就有机会找到寻找邪灵的突破口,也仅仅只是找到突破口而已,凯尔希医生,我们战胜这个神明的希望,又在哪里呢?”
巡航器上到处都是海嗣的红点警报,根本无法通过海嗣集群的密集程度来判断邪灵的所在方位,丛林中的深海之力密度已经突破了检测仪的上限,没有人知道祂究竟是从哪里散发出深海辐射。
坐在歌蕾蒂娅身旁的“蒙特”号舰长奥卢斯叹了口气:“军团长阁下,你说,我们的敌人,究竟在哪里呢?”
歌蕾蒂娅笑了笑,指了指这片丛林:“是啊,我们的敌人在哪里呢?也许,这里到处都是我们的敌人”
奥卢斯:“可是它们并没有向我们发起进攻,而且我们的目标也不是这些杂草。”
歌蕾蒂娅:“舰长阁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所谓生代,即一个生物的存在即可缔造不计其数个生物族群,这些族群甚至在生物学分类上可以大到界的差别,然而它们却共同拥有一个原点。”
奥卢斯:“也就是神。”
歌蕾蒂娅:“我并不认为那是神,虽然祂的确拥有非凡的力量和不可思议的权能,但祂依旧不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不然这个世界早就毁灭了。”
奥卢斯笑着摇了摇头。
歌蕾蒂娅:“怎么,难道你并不认可我的想法?”
奥卢斯:“并不是,在我眼里,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有所谓的神,如果有,只是我们还没能将其研究透彻,当然我并不会反对军团长阁下你的观点。”
歌蕾蒂娅:“即便现在我们已经到了这样一个看起来像是幻境一样的神域,见识到了祂拥有如此伟力,还依旧有更多的奥秘没等我们发现,你也没有对自己的想法有什么疑问?不说像那些教徒一样偏执,正常人都会赞叹这等景象吧。”
奥卢斯:“恕我直言,阿戈尔和这个所谓神的存在对抗了那么多年,我们完全没必要把一个世仇称之为神,邪灵这个称呼就挺不错的,看到这片丛林,我并不会发出信仰的赞叹,我只会去分析它的成因和战胜它的方法。”
歌蕾蒂娅:“你的思想简直是一个典型极端的盖米尔人,一百多年前的阿戈尔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但现在,或许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奥卢斯:“军团长阁下,其实在我看来,你的思想倒是没有像我过去认为的那样,今天也许我们都回不去了,我也不在阁下面前藏着掖着了,我之前一直认为你是一个什么都不怕的人,对这些所谓的神或者邪灵无所畏惧,才成就了阿戈尔军神的传奇,但现在看来,阁下似乎还是有所顾虑,既然你已经有过直面深海之神甚至战胜过祂的经历,为何还会认为有所谓的神?”
歌蕾蒂娅长叹了口气,自顾自点了点头,奥卢斯说的很有道理,但她却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或者是说自己还在相信有那样的存在能够成为这场灾难的希望?
歌蕾蒂娅从来没有奢求过将希望寄托在某人或者什么神的身上,因为她知道那根本不切实际,如果信仰所谓的那些神真的有用的话,那些教徒也不会死得那么凄惨了,教会的幕后阿庇安团伙的手上不知沾着多少教徒的鲜血,但这其实并不是可以一概而论的事。
奥卢斯:“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见面,如果这次行动是在我见到你之前就执行任务,我可能就会因此有很多错判,现在和你这么一聊,我就能够有更多的战术准备,我认为,在见到某个人之前,我们就对此下定义,并且相信那是正确的,那反而很可能就是错误的,是失真的。”
歌蕾蒂娅笑道:“舰长阁下在从军之前,难道还是研究哲学方面的研究员?”
奥卢斯也回笑道:“哪里,我是军旅世家,很早就在军队里学习,很多时候如果不了解一个人只听信一些传闻就做出一些判断,误判的风险会大大提升,这么多年来我见的人多了,识人的能力也自然就提升了,这是一个合格的长官应有的能力。”
歌蕾蒂娅叹了口气:“看来,也许我并不是位合格的长官。”
奥卢斯摆了摆手:“你不一样,你站的位置太高了,所接触的领域都是关乎整个阿戈尔乃至人类的战略,很少有人能够触及到你,不过对大多数情况而言,你并不需要接触那么多的人,那样不仅意义不大,甚至会影响你在战略上的坚定和判断。”
歌蕾蒂娅:“不,其实你说的很对,无论再怎么宏大的立场和战略,人始终是决定性的因素,不可能忽视不同群体乃至不同个体之间人的差异,这就是我们身为人类和那些海嗣的根本区别。”
奥卢斯大笑起来:“看来军团长阁下也是哲学家出身啊,阿戈尔哲学前途无量啊!哈哈!”
歌蕾蒂娅:“既然舰长阁下你识人无数,那么我想了解一下,你又是如何看待洛兹的?”
奥卢斯沉思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在此之前只是略微听说过他的名字,但完全没有留下什么印象,我也不好对这个人轻易下定论,你了解他吗?”
歌蕾蒂娅:“只是回阿戈尔之后和他见过一次面,听说过在我回来之前他在克洛维斯的一些事迹。”
关于洛兹的事,到目前为止执政院都没有对外公布真相,几乎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洛兹是这场邪灵事件的始作俑者,包括这次执行任务的几乎所有战士,乃至内阁以外的大多数执政官,都对洛兹的事浑然不知,洛兹行动之前似乎也没有告知教会,教会内部目前除了无法联系上洛兹以外,也没有察觉到洛兹的异常。
歌蕾蒂娅:“内阁可能有自己的打算才不透露,洛兹涉及到的人和利益太多,不过我听闻这个人几乎就像是一个苦行僧,他对那些世俗的利益没有任何个人的追求,只是一心在做着那些在我们这些俗人看来无比高尚的事,这也是很多人愿意同他合作的原因,因为他们可以从洛兹的身上榨取几乎所有的利益,但从客观上来讲,洛兹确实是为绝大多数人带来了他们所需要,所追求的东西,我并不反驳这点,平心而论,我对克洛维斯市民的贡献,远远比不上洛兹。“
奥卢斯:“哦,那还是个好人啊,我可做不到这么高尚,毕竟我手下还有这么多士兵要吃饭。”
歌蕾蒂娅:“我并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当然,除了他本身是教徒这一点以外,我对他也并不反感,说起来我认识的一些人,如果不是因为立场的关系,他们应该能和洛兹成为朋友。”
奥卢斯:“听你这么一说,和那家伙成为朋友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歌蕾蒂娅:“那听我这么一说,你有没有会因为对洛兹的观感发生变化而影响到本次行动呢?”
奥卢斯:“哈哈,当然,我原来的打算是把那个家伙给干掉就完事了,现在先容我为高尚的洛兹先生表达敬意,然后再把那个家伙干掉!”
歌蕾蒂娅指着前方,笑着对奥卢斯说:“那么,我们高尚的洛兹先生,似乎也终于不打算藏下去了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丛林的光芒开始变得格外耀眼,无数根触手在草丛中迂回,海水的温度也在逐渐升高,那些不计其数各式各样的怪物也将舰队团团围住。
即便潜行舰配备了最完美的隔音设备,歌蕾蒂娅和奥卢斯依旧清晰听到了那些来自大群的呼唤,那是来自死亡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