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既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诸位大臣自然也就大体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在具体谋划的时候,各人对这次夜袭到底要达到一个怎样的效果还是有不同意见。
按着常冠林所想,尽可能多的杀伤清军当为此次夜袭的主要目的,而越其杰却认为应当将主要精力放在破坏设施、焚烧粮草上面。
于此,朱慈烺等人可谓一窍不通,所以也就只能在一旁听着两人辩驳。
“越大人,您说的固然能拖慢鞑子攻城,可谁又能说得清他们的粮草设施囤于何处?”
“遣三五强卒抓個鞑子兵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越大人,多铎驻军城外,定会以明哨暗哨相互辅助,这鞑子兵真不是那么好抓的。”
“那按你意思,夜袭人马还未靠近敌营便被发现了?”
“正是。”
....................
“那还说什么夜袭?!”
越其杰说话时好似有些动了真怒,而常冠林却只苦笑一声便细细解释起来。
军队素养不同,对其夜袭成功的可能性也会随之不同。
譬如乱民,在扎营时能想到留下岗哨便已难得,一旦遭遇夜袭除了大溃就无别路。
而似鞑子这等强军于扎营时必会布下许多哨岗斥候,一旦被其发现便得猛打猛冲,赶在对方做出应对之前杀入敌营造成混乱。
否则夜袭便要搞成强攻,就如那夜的鞑子一般。
如此一来还哪里来的时间寻找囤积粮草设施的地方。
不得不说,越其杰虽也能算久在军中,可于实操之上却比常冠林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便是文官领军的最大弊病,无论其发心到底如何,可在制定计划时却免不了有些想当然。
话既说到这里,也就没有再辩驳下去的理由。
定下以造成混乱、杀伤敌军为目的后,常冠林又就装备说了一些,这次会议便到了选择参战部队的时候。
老实讲,这一点是朱慈烺最头疼的。
现在他手里有三支人马,卫所军、民壮
、宿卫营。
排除掉需要守卫城池的卫所军后,省下的选项就只有宿卫营和民壮了。
宿卫营那里还好说,毕竟帮派争斗、夜间偷家这些勉强也能算是战斗经验。
可民壮那里满打满算也就训了那么点时间,哪怕孙、白复生想来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让这些人成为精锐。
“殿下,防火、制造混乱也是需要人手的。”
也不知是不是常冠林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反正在他嘴里这些民壮虽不能当做主力使用,但用来辅助倒也是够了的。
最终,英明神武的监国殿下决定,以宿卫营为主力,民壮为辅助对城外鞑子实施一次报复性夜袭。
具体时间则需看当日的天气情况。
切莫以为随便选个晚上就能对敌夜袭。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先人能将天时排在最前面自然是极为看重它对战局的影响。
就拿被困在安徽绩溪的杨廷麟来说,若非大雨阻路,他怕是已率义民入了江浙境内。
这杨廷麟本以兵部职方司主事之身在卢象升帐下专司转饷济师,但在卢象升兵败身死之后他却因弹劾时任首辅杨嗣昌欺君罔上而被夺官罢职。
杨嗣昌死后,朝廷再度授他职方司主事,可未及赴任便又传来了北京城破,皇帝殉国的消息。
闻讯,杨廷麟跪地恸哭、几近昏厥,随即便于江西募兵北上。
之后弘光继位,召其为左庶子,可他也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对朝廷的召募坚辞不受。
由此应天朝廷便已图谋不轨为名勒令其遣散兵士。
若事情只到这里,那么杨廷麟大抵便会一生闲云野鹤,可谁知不及经年,江淮之地便失,鞑子大军即将兵临应天城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廷麟也不管什么朝廷勒令,随即便又募兵。
倒也是先前募过一次,此次募兵仅用数天时间便凑了两万多人,可一路行至绩溪时却因大雨阻路而使大军难行,如此才耽搁在了这里。
“大人,营外有两个自称魏国公家人的娃儿想要求见。
”
就当杨廷麟满面愁容地望着天空时,兵卒的禀报打断了他的思虑。
已被募兵掏空了家产的杨廷麟,自觉没什么可被骗的,也就点了点头示意那兵卒将人带来。
未几,一男一女两个有些落魄的娃被带到了帐外,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有些不虚信地问道:“你们是魏国公家人?”
“是,我乃国公亲弟,这是国公独女。”
“国公府远在应天,你二人如何会到我这里?”
这话说起来可真是孩子没娘,说起来话长,费了好长时间叔侄二人这才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一路经历说与杨廷麟知晓。
那日冲出人群后他们便觉不能再入杭州,可天下之大一时间两人却也不知到底该往何处而去。
倒也是上天有意为之,两人漫无目的地行了半日便遇见几个行商,从他们口中得知绩溪有一支朝廷官员组织的义军后两人便一路西行而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陛下血脉如何会轻易断绝!”
听完二人的叙述之后,杨廷麟不仅没有因弘光被俘而忧心,反倒不住在帐中踱步,似有喜不胜喜之感。
“大人,您........”
“啊,莫怪,莫怪,得闻先帝血脉当真是喜不胜喜啊。”
“大人,那事闹得挺大,您不知道吗?”
“何事?”
“就是假太子案。”
听到这话,杨廷麟顿时皱紧了眉头,似乎对在应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假太子”当真一无所知。
随后徐文爵又将此案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立时将杨廷麟听得拳头紧攥似要择人而噬一般。
“逆贼!那福王观其父行止便不似人君,应天朝臣更是为虎作伥!”
这一句骂的叔侄二人满脸通红,虽说他们父兄未在弘光继位的过程中出什么力,可说到底徐胤爵毕竟也是应天朝臣之一,又如何能脱了干系。
正当叔侄二人尴尬不已时,却见杨廷麟直直往帐外走去。
“传令!加紧修路,老夫就是用身子拱也要拱出一条去应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