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文豪正文卷第347章新的传统污污污——
邮轮的汽笛声轰鸣着,船体缓缓靠近码头。
水手们在甲板上忙碌着,
下锚、放舷梯……
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
哥德堡11月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寒意,
众人裹着厚冬装,看着水手们干活。
陆时眺望远处的树木,
虽然叶子已经落尽,但枝干依然挺拔,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北欧人不屈的精神。
萧伯纳靠近,
“陆,下周三,你就要成为新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了,有什么想法?”
陆时轻笑,
“这种话,我还是等领奖时再说吧。”
瑞典文学院拍来电报,让他自己编获奖理由,
事情过于离谱,
他还没想好。
这时,普朗克凑了过来,说道:“陆教授,《盗火》只有四章。这是你头一次这么做吧?”
的四部分包括:
开端、发展、高潮、结局。
陆时写《盗火》基本是照着这个来的。
他想了想,
“是。除了《盗火》,我好像从没写过只有四章的。”
普朗克沉吟,
“这样也挺好。至少,改编成戏剧会非常简单。”
说到戏剧,萧伯纳也跟着连连点头,赞同道:“没错,我也觉得《盗火》的结构非常适合改编成戏剧。就是剧情有些短……或许,可以进行适当扩充。”
陆时不由得摊手,
“《盗火》没有观众基础啊。”
“这……”
萧伯纳语塞。
这段时间,因为在邮轮上接触的都是各学科的顶尖人物,让他有了种被这教授、那博士包围的感觉,
而欧洲的现实是,义务教育都没普及,
《盗火》非常现实,
但观众群体少得可怜也是现实。
陆时又说道:“还有一点,就是角色太少。细数下来,《盗火》中有名有姓的才几个?”
萧伯纳叹了口气,
“所以才需要扩充剧情。就比如那个写下了‘IQUIT’之后上吊的……唔……”
他眯起眼,看着码头。
顺着其视线看过去,便发现那里站着十几位绅士,
领头的是瑞典国王奥斯卡二世,
身后跟着朗纳·索尔曼,整个诺委会的负责人,
再之后则是各评奖机构的代表,从瑞典皇家科学院到瑞典文学院的人都在。
有国王接船,过海关会更容易些。
普朗克说:“这一次诺委会的准备充分多了。”
他们拎着行李下船。
大概是因为《全球高校排名》让各国知道了软实力的重要性,奥斯卡二世也开始做表面功夫了,
他一一与文学家、科学家、社会活动家握手,表现得十分热情。
之后,众人便被安排上了马车,
接下来要转乘火车从哥德堡前往斯德哥尔摩。
两地相距400公里,
国王陛下能前来接船,可谓“礼贤下士”。
一路颠簸,
等上了火车,太阳已然升起,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铁轨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陆时和几個朋友还坐在同一包厢,
萧伯纳继续之前的话题:
“陆,咱们刚才聊起将改成戏剧的事,关于角色,就比如那个上吊的学生,我们可以稍微丰满一下他的设定。”
这种事很常见,
像是《仙剑奇侠传》,
其原作为PC单机游戏,大量的游玩时间是靠打怪升级闯迷宫撑起来的,
偏偏当年的电视剧动辄几十集,没有精品剧,更没有迷你剧的说法,
所以,编剧们为了丰富剧情,只好在保证主线基本不变的情况下,往各配角身上猛堆料,
也是难为了他们。
普朗克说道:“萧先生,其实不用改编,在现实中取材就可以了。”
“啊?”
萧伯纳一脸懵。
普朗克摊手,
“很多学生的压力不来源于课业,而来源于家庭。一直毕不了业,那怎么办?只能退学。”
此类人非常多,
陆时所认识的人中,杰克伦敦、特斯拉都是因为缺钱而退学。
但如果已经读到了博士,沉没成本高昂,又有几人能做到壮士断腕、毅然退学?
所以,会有很多人不断内耗,
抑郁都算好的,
上吊也不是没可能。
萧伯纳浅浅“嗯”了一声,准备接着聊下去,
没想到,他刚要说话,便微微皱起眉头。
只见包厢门口站着两个人,
分别是瑞典文学院的常务秘书卡尔·威尔森和第一席汉斯·福塞尔。
去年,文学院和陆时闹得不愉快,
尽管已经缓解,但现场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几人大眼瞪小眼,
“……”
“……”
“……”
没人吭声。
还是威尔森比较会来事,上前半步,
“陆教授。”
他与陆时握手,
之后,又和其他人打过招呼。
谁曾想,
“……”
现场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陆时轻咳一声,
“二位,有什么事吗?”
威尔森尴尬,只能没话找话道:“刚才无意间听到几位在讨论陆教授的新作品,是那本《写作的技巧——从零开始》吗?陆教授愿意向世人揭示写作之秘,善莫大焉。”
《写作的技巧——从零开始》尚未出版,
但因为伦敦大学联盟要成立陆时文学院的事,已经在欧洲文坛传开了。
陆时摇头,
“不,是我在船上写的一部短篇,名叫《盗火》。”
这话让福塞尔来了兴趣,
“普罗米修斯盗火?陆教授,能否给我等一观?”
陆时对此倒是无所谓,从行李箱翻出稿子递了过去。
《盗火》万字左右,很快就能读完。
“呼~”
福塞尔将稿件平铺在桌面上,长出了一口气,说:“杰作。尤其是最后这个结尾,给足了留白,韵味悠长。”
威尔森好奇,
“你觉得这个结尾应该怎么理解?托伊斯为何大笑不止?”
福塞尔笑,
“原作者就在这,你何不问他?”
陆时说:“‘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想听听读者的观点。”
福塞尔点点头,
“那我就大言不惭地说一说自己的见解了。”
他沉吟片刻,
“其实,托伊斯大笑、不供出自己所帮助过的学生,可以有两种解释。第一种解释,就是托伊斯在嘲讽调查委员会的那些教授。”
“嘲讽啊……”
威尔森隐隐明白了。
托伊斯这个人,刚开始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那些教授骑在学生身上,不让他们毕业,目的是让他们当牛做马做实验、写论文。
而托伊斯呢?
他也靠着这个机制,十几年如一日地赚学生的钱,能是好人?
结果,他不想再做坏人,开始真的辅导学生了,开始做好人了,才半年就被学校调查,
确实有够讽刺的。
福塞尔说:“托伊斯是个混蛋没错,但他赫然发现,只要不说出自己是否真的辅导了学生、到底辅导了哪些学生,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尽情嘲笑那些教授,这么爽的事,换我我也干。”
威尔森沉默,
心想,
好像是挺爽的。
他不由得看了眼陆时,
以讽刺科研乱想为主题的现实主义,竟然能让读者产生爽感,也是有够牛X的。
陆时问:“福塞尔先生,你刚才说,还有另一种解释?”
福塞尔点头,
“还有一种解释就比较现实了。”
陆时好奇,
“你说。”
福塞尔回答道:“刚才我们也说了,托伊斯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或许想的是,反正调查委员会拿不出证据,只要咬死了不承认,自己就可以安全过关。”
陆时怔了怔,
因为对方所说的,他确实没想到。
但又不得不承认有道理,
20世纪初的英国就有一个很经典的黄金劫案,本来几百镑的事,因为同伙之间互相攀咬,锁定的金额越来越大,最后全都上了绞刑架。
福塞尔摊手,
“别考察人性。如果调查委员会承诺,只要托伊斯从实招来就让他从讲师升教授,结果会如何呢?”
现场陷入了寂静。
陆时现在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他不由得瞄了眼福塞尔,
暗道,
这老哥,肯定是做阅读理解的好手。
福塞尔说:“所以,我才觉得陆教授这里的留白高明,引人无限遐想。”
普朗克听完,深深看向陆时,
“陆,看来之前是我们想得简单了。我们都在想,托伊斯从阴影走到了阳光下,完成了彻底的救赎。可现在看,是我们想当然了。”
“啊这……”
陆时有些尴尬,
“你没必要道歉。”
因为他自己在写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
没想到,普朗克倏地起身,
“不行,我得跟他们说一声。”
说完就出了包厢。
没过多久,便听隔壁传来激烈的讨论声,
“还可以这样?”
“黑!真特么黑啊!陆教授的心也是够黑的~”
“别这么说,人家那是讽刺。想想《是!首相》吧,不比《盗火》还狠?”
“说的对!咱们这些做科研的,得感谢陆教授仗义执言。”
……
陆时听得满头黑线,
 ̄□ ̄||
这时,旁边的萧伯纳说道:“陆,我也没想到,原来伱有多层深意。”
他本以为自己是作家,理解力已经不弱,
可面对陆时那厚重如同深渊的作品,终究只能懂些皮毛。
他又看向福塞尔,
“瑞典文学院作为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单位,名至实归。”
福塞尔心中很得意,
但面上表现得无比谦虚,说:“跟学富五车的陆教授还是比不了。我之所以能看出《盗火》中隐含的深意,是因为详读过以《狩猎》为首的童真三部曲。陆教授喜欢塑造人性黑暗面。”
陆时:“……”
什么叫“喜欢塑造人性黑暗面”?
自己也写过《朝闻道》那样鼓励人心向真理、心向光明的作品啊!
他轻咳了一声,
“福塞尔先生、老萧,你们别理解偏了。”
萧伯纳意会地点头,
“确实不能理解偏了。这样的我,是没法正确地改编《盗火》的。”
这分明还是理解偏了。
陆时无语,
“……”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伯纳说道:“按照我的想法,改编《盗火》戏剧,最后一幕肯定不能像那样结尾。毕竟,戏剧和不同,留白太多会让观众们看得云里雾里。但现在看来,还是得有留白,让观众们自行想象。”
他又有些迟疑,
“只不过……唉……”
叹了口气。
旁边的威尔森说道:“陆教授准备将这部改编成戏剧吗?”
陆时耸耸肩,
“我其实没有明确同意。不过,原则上我肯定是赞成的。”
能扬名的事,有必要反对吗?
威尔森遂看向萧伯纳,
“萧先生,陆教授既然同意,你在迟疑什么?”
萧伯纳无奈道:“还是留白的问题。如果不把剧情写得足够粗浅,那就要对观众进行筛选。一般人很难看懂啊……”
威尔森了然,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对陆教授来说,这不叫什么事吧?在美国流行的《颠倒》并没有进入面向公众的剧院,只是在各高校巡演。这就是筛选观众啊。”
萧伯纳继续说道:“还有一点,我和陆刚才讨论过。想看懂《盗火》,必然要对学术圈有一定了解。这样的观众群体,去哪找?”
“啊这……”
威尔森沉默。
反倒是旁边的福塞尔激动道:“好找得很啊!”
他站起身,抬起右手,用食指将整个车厢画了一个圆,说:“每年这么多来参加诺奖晚宴的,不就是最好的观众吗?”
包厢内陷入寂静,
“……”
“……”
“……”
萧伯纳蓦地大声道:“是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陆时吐槽:“正常人都想不到吧。毕竟,也就诺奖晚宴能让这么多学界大佬齐聚一堂了。”
结果,这话又提醒了萧伯纳,
他看向威尔森,
“常务秘书,咱们可以在诺奖晚宴表演戏剧吗?”
这还真把威尔森问住了,
一般地,大家就是简单地社交一下,吃吃饭、聊聊前沿科学的发展方向,看完颁奖就各回各家了。
所以,戏剧也算科学家们的社交范畴吗?
威尔森懵懵地说:“这我还真……”
话音未落,便被人打断,
“我觉得可行!”
几人循声望去。
只见开尔文正站在门口,
“今年的晚宴……不,以后每年的晚宴,我建议都加这么一个节目。以《盗火》戏剧告诫学术圈的能人们,切忌学术压榨。作为新的传统,传承下去。”
他身后还有十几个科学家,也都齐声附和。
就连奥斯卡二世也跟着起哄,
“新戏剧?我也要看!”
北欧人就喜欢戏剧。
威尔森说道:“可问题是,今年肯定来不及了。晚宴安排在下周啊。”
“我可以等。”
开尔文率先发话,
“老人家,没什么事,就当在斯德哥尔摩度假了。”
汤姆生则说道:“我也想看看陆教授这部只呈现给学术圈的、献礼形式的新戏。但我的工作比较重,只能先回去,到时候再回来。”
他转向一旁的索尔曼,
“委员会应该能另行安排时间吧?”
索尔曼说道:“酒店都已经订好了,重新安排,诺委会要承担巨额费用。”
他的语气带着丝丝的试探。
汤姆生摆摆手,
“我们自己出差旅费。”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索尔曼看到众人都这个态度,心里便有底了,
他是担心陆时的戏剧只能吸引部分人,自己贸然同意,反而会降低诺委会的权威性,
但现在看,那不过是庸人自扰。
他说:“既然大家如此热情,那这点儿损失,还是由诺委会承担!”
这是在借机树立权威。
众人看得明白,却也不会去拆穿。
陆时说:“各位看得起《盗火》,让我万分荣幸。但现实的问题还是要正视。改编成戏剧,本就需要时间;再加上找剧团,排练……”
奥斯卡二世说道:“我可以联系瑞典皇家戏剧院的剧团。他们排练很快的。”
萧伯纳则说:“我可以参与改编。”
“还有我!”
比昂松站了出来。
之后,
“我也可以。”
“我也能写一点儿戏剧。”
……
海塞、梅特林克、霍普特曼……
更多的作家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