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呜……
冷风吹过宿舍大殿外面。
黑漆漆的宿舍里，狐狸们照旧分成一个又一个圈子，举杯吹牛聊天，“嘤嘤嗷嗷”，狐言狐语。
而白墨，坐在大殿中央的椅子上，此时捧着平板电脑，一手握笔，时而写写画画，时而擦掉重写，时而皱眉沉思。
“这东西，还真不太好搞啊……”
【赤愿心】的修炼方法，他已经看了一整天，但还是没能完全参悟。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篇非常精妙的仙术！
死而不僵的王侯们，和流火帝君，都是站在仙术顶端的人物，他们这些人对道心的领悟和研究，凝聚起来，融汇起来，形成的东西，确实不一般！
白墨思量片刻，又摇摇头，擦掉自己刚写的一篇笔记。
“不行。
“这理解，也是错的。”
守在师父左右的狐狸徒弟大雷云和小雷云，一个端着茶壶，一个端着点心，都皱皱眉头。
“嘤嘤嘤？”
“嗷嗷嗷？”
还从来没见过，师父竟然如此严肃！
那看来，这仙术确实有点东西！
“嘤嘤嘤！”
大雷云给师父递上甘菊茶，让师父喝一口，补充水分！
“嗷嗷嗷！”
小雷云给师父递上绿豆酥，让师父吃一口，补充能量！
白墨笑着摸摸它们的脑袋。
“师父先不吃，你们吃，我继续看。”
……
“……这是为师总结的，植物叶片的九大分类。
“这分类方法不算主流，但也有道理……”
夜色苍茫。
青铜大殿里，灯泡的光芒下，药猴古仙指着黑板，比比划划，给徒弟讲解仙道知识。
“……有些东西，也不用太较真。
“比如我分类的，这种复性阔叶……”
他这教学特色很鲜明，主打一个糊弄！
没错，他的学问不怎么精湛。
但他这学问的精华就在于，特别容易自我认知为圆满！
听课的徒弟，只有毒师王鳄。
他一边听，一边点头，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时候听出来漏洞，就立刻催眠自己。
他的口鼻之间，随着呼吸，喷吐药香，原来是喝了白墨给他的，黄树醒脑汤！
别看那些仙术委员，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能得到寥寥的黄树醒脑汤。
但作为老板的嫡系，他，毒师王鳄，每天都能领到五瓶！
这五瓶药汤，或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茶水里，或是突如其来混在他点的牛奶里，或是他喝的咖啡突然变了味道，或是他喝的奶茶突然变了颜色……总之最近他天天喝药汤，天天当天才。
又跟着师父学这种特容易圆满的知识，甚至已经序列六，已经凝成一尊知识容器！
“……还有这种，我把它称之为，环形小叶，当然这都是我自己的分类方法哈，也都能自圆其说的……”
药猴古仙指着黑板的图案，比比划划。
他也嗅到了徒弟口鼻间药汤的气味，但他完全不在乎！
管他三七二十一，只要能让徒弟抢到分食碑的位次，只要能先入世，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所以，好徒弟，我给你画画叶脉啊……”
正要拿起粉笔，突然，他微微一怔。
“好徒弟，你自己在这里复习啊，哪里都不要动，哪里都不要乱去。
“师父去去就来。”
话音落下，他“刷”的一声，消失在这大殿里。
……
“这题也能写错？
“呵。
“师父给准备了一套试卷，专门练习这个题型。
“来，刷了它。”
田星火晕晕乎乎。
在现世，他要学习，要修炼，要刷题。
来梦里，还是学习，还是修炼，还是刷题。
便见师父黑雀古仙，“啪”的一声，把试卷拍在桌案上。
“刷！”
黑雀古仙学习能力惊人，也一直跟着田星火，在学习现世的知识容器课程。
她甚至比田星火学得更快，比其他所有学员，都学得更快！
田星火在现实修炼像是上学。
田星火来梦里修炼就是补课。
此时，他用颤抖的手握住笔。
而黑雀古仙则坐在对面鼓励他！
“加油！你已经是榜上的第一名了！
“我们一鼓作气，先冲刺到全世界真正的第一！
“我们二鼓作气，再和第二名拉开差距！”
她一边说着，田星火一边刷题，一边点头。
突然，“刷”的一声，黑雀古仙消失不见，大殿里只留田星火一个人，守着试卷发呆。
“师父呢？
“她人呢？
“突然去哪里了啊？”
……
呼……呜……
夜风呼啸。
宫殿的屋顶上，悬浮着分食碑。
它一如既往的黑暗、油腻、污浊又突兀，悬浮在半空，挡住了夜风，发出“呜呜”哨声。
刷……
是药猴古仙，落在碑前。
他突然开口。
“你到底是……是个什么东西啊？”
原来，“簌簌簌”的摩擦声中，赫然是一条黑红色花纹的蛇，沿着分食碑攀爬而上，最后从碑的最上方，探出三角脑袋，“嘶嘶嘶”吐出分叉信子！
硕大的蛇头，竟是咧嘴笑出声，声音苍老、沙哑又尖细，像是上了年纪的太监。
“嘶嘶嘶……嘿嘿哈哈哈……
“我是谁不重要。
“嘶嘶嘶……不是都说过了，我是一个销售员而已……嘶嘶哈哈哈……”
“今天重要的是，你需要做交易么？
“最新上架的产品，赤愿心。
“你要不要啊？
“这是序列四的秘技，你还没学会吧？
“想学么？只要你点头！”
……
呼……呜……
冷风之中，宫殿屋顶。
黑雀古仙吹着冷风，站在分食碑前，死死盯住盘绕在碑上的黑红花纹大蛇。
“你……你负责几个客户？
“你们这些销售，每一个负责的客户，都不一样？都有多有少？”
硕大的蛇头，咧嘴笑出声。
“嘶嘶嘶……嘿嘿哈哈哈……
“我有好几个客户……嘶嘶哈哈哈……
“但你是里面最重要的……嘶嘶……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学赤愿心么？
“今天搞活动哦，不需要你的承诺，不需要我的命令。
“今天，学赤愿心，限时免费！”
……
刷刷刷……
宿舍大殿里。
白墨笔走龙蛇，在平板电脑写下一篇又一篇笔记。
时而回过头来，再“刷刷刷”擦掉自己刚总结的仙术架构。
“不对，还是不对……
“流火帝君这仙术，确实有点东西。”
这甚至白墨曾经研究过的，最复杂的仙术之一！
此时一边写，一边想，越来越多感悟冒出来，也越来越多困惑冒出来。
很多新的东西被发现，也有很多已经发现的东西，又被推翻。
白墨倒也不着急了，便一手抓着平板电脑，一手握着电容笔，一边想，一边慢慢写。
旁边的狐狸徒弟小雷云，捧着绿豆酥，越来越着急。
“嘤嘤嘤？”
师父怎么还不吃？
再过一会儿，绿豆酥就该返潮了，就不酥脆了！
“嗷嗷嗷？”
旁边抱着茶壶的大雷云，也同样焦急。
这甘菊茶，再泡下去，就要发苦了！
这是最香、最甜的一泡，温度也正合适，师父怎么还不来喝？
便见师父伸手，摸摸左边，摸摸右边，摸摸两个徒弟的脑袋瓜。
“师父有点忙。
“这些吃吃喝喝，麻烦你们帮师父解决吧！”
……
呼……
冷风吹来。
药猴古仙站在屋顶上。
看到面前空空如也，分食碑不见了。
盘踞在分食碑上的蛇，也不见了。
而他伸出手，掌心片片符文飞舞，攒聚成一个硕大圆球！
这球有水缸粗细，质地如同琉璃，外壳有一尺厚，内里是五颜六色闪烁的画面，画面上是他登临序列三，拥有了传说，成为一尊正儿八经的君侯，拥有一座正儿八经的丹宫，从此在丹国受人敬仰，不再做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球，便是污染源销售员，刚刚帮他修炼成的，【赤愿心】！
而球里面的画面，便是他的向往，他的追求，他的道心！
“一尺厚的外壳么？
“也相当厚了啊。”
药猴古仙干脆坐下来，捧着球，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嘿嘿”笑出声。
人的道心五花八门，各有不同。
但赤愿心形成的壁障，就纯粹和仙术水平有关。
听闻赤愿心的壁障厚度，大概分三个档次。
第一个档次，一寸以内。
第二个档次，一尺以内。
第三个档次，一丈以内。
传说有一丈以上的，但那只是传说了。
“我这一尺的壁障厚度，差不多要摸到第三个档次的门槛了吧？
“哈哈哈哈哈！
“真实惠啊，还以为会给个最低配？
“没想到，给了一个中配！”
他看看夜空，看看已然消失的销售员。
“竟然还有限时免费这种活动？
“真不错啊！”
有人说，分食碑上的销售员，来自污染源头，但他就看不出，这东西怎么就污染源头了呢？
这明明是良心商人啊！
……
“哈嘶……哈嘶……哈嘶……”
红黑色的蛇，气喘吁吁，缩回分食碑上。
“你这道心，挺大啊！
“累死我了。
“刚刚的药猴，道心就比你小很多呢。”
它对面的黑雀古仙，此时正仰面看向半空中，像一座小山般的琉璃圆球。
圆球的内部，是五光十色的一幅幅画面，有帝宫，有帝座，有石阶，有石阶下的万仙臣服……这是黑雀古仙的道心，是她这一生的向往！
道心之外，还是一尺厚的琉璃壁障。
黑雀古仙痴痴盯着自己的赤愿心，咧嘴笑出声。
“嘿嘿……嘿嘿嘿。”
这免费白嫖的赤愿心，竟是好到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低下头，看向黑红色大蛇。
“今天，很多人都选择了这个赤愿心么？”
黑红色大蛇盘在分食碑上，轻轻点头。
“嘶哈哈……哈哈哈……是啊是啊……谁能拒绝免费的东西呢？”
黑雀古仙痴痴笑着，又抬起头，看向这赤愿心。
华丽的赤愿心，璀璨的赤愿心，曾经梦寐以求的赤愿心，就这样，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了？
她如痴如醉，左看看，右看看，从各个角度，欣赏自己的赤愿心。
她看的很投入，很痴迷，但不知为何，这琉璃外壳里面，那一缕淡淡的黑色油气，被她忽略，她不曾看见。
……
呼……呜……
冷风吹来。
宿舍大殿里，越来越多的狐狸徒弟，已经想要睡觉了！
它们扭头看向师父。
“嘤嘤嘤？”
“嗷嗷嗷？”
师父抱着平板电脑，还在“刷刷刷”奋笔疾书，好像很忙的样子。
但师父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了！
“对啊……对啊……这就解释的通了……”
白墨刷刷刷画出框架图，又快速填充内容，填满框架。
“对啊……对啊……死而不僵的王侯们，提出来的仙术，其实各有毛病。
“甚至流火帝君研究出来的仙术……其实也并不完美。
“那时候的他，已经是帝君了。
“他研究出来的东西，并不是最适合序列四的。”
白墨越想越觉得通透，越写越觉得对路。
此时一边想，一边写，渐渐摸清了这仙术。
刷……
最后一笔落下。
他抬起头，看向大殿的屋顶。
而便在此刻，狐狸们都察觉到，外面的风声，突然变小了！
“嘤嘤嘤？”
“嗷嗷嗷？”
风呢？
狐狸们面面相觑。
它们不知道的是，大殿上空，狐狸山上空，梦境上空，出现巨大的琉璃球，倒映着地面的宫殿、药田和工坊，如同一颗星球，要缓缓压下来！
而这天空上浓重的乌云，都背它荡开，只能围绕它丝丝袅袅，形成巨大的空洞，被挤得凌乱中飘荡！
而这天地间呼啸的夜风，都被它挡住，只能绕着它呜咽游走，去更狭窄的角落，发出更尖锐的哨声！
这琉璃球的内部，还是琉璃。
只有最里面，最里面，有着小小的道心，小小的憧憬，小小的向往。
没错……白墨的道心，并不大。
只是，这小小的道心，有最厚的壁障。
呼……呜……
宿舍大殿里。
师父低头，风声又渐渐怒吼起来，哭号起来！
狐狸们一个个摇头晃脑，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见师父咧嘴一笑。
“好，睡觉时间到了，大家都来，睡觉！”
欢快的声音，瞬间响彻大殿！
“嘤嘤嘤！”
“嗷嗷嗷！”
“嘤嘤嘤！”
欢呼声中，一道道赤红色身影，“嗖嗖嗖”向白墨冲来，争先恐后，抢着要睡在师父身边，便如赤色的浪潮！
写完收工！
大家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