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脉断了想要救活这对旁人来说,可谓是天方夜谭。
然而老酒鬼一身精通之术太多,接连几个穴道点下去,又喂了好几种丹药之后,勉强算是维持住了夏柔的一线生机。
当然这种还算不上是救活了,只能说是还没死。
活着也是受罪。
好在江然也不在意她是不是活得很好,他要的只是她一息尚存即可。
清脆的掌声此时响起,江然顺势朝着声音来处去看,就见君何哉正轻轻鼓掌。
和江然四目相对之时,便是微微一笑:
“好一场大戏,纵然是我也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幕发生。
“足见天下之事难有尽在掌握之理。
“不过,好在有此一招,否则的话,我还真不知道,我的好大哥竟然当真尚在人间。”
“君何哉!”
江天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再一次睁开的时候,已经将悲色尽数藏于眼底:
“今日你必死无疑!!”
他没有去跟君何哉翻腾过往的旧事。
到了如今,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说的了,两掌一震,脚下步履一转,人影瞬间遁入虚无。
君何哉瞳孔微微收缩,屈指便点。
就听得砰的一声炸响于跟前展开,江天野人影于他当前一闪,继而再次消失不见。
君何哉眸光一转:
“幻世海楼的手段?”
紧跟着两手一合,滚滚血雾自他周边而起,刹那之间蔓延周边。
只一息之间,这血雾忽然凝聚成了一个硕大的掌印,朝着一个无人之处推去。
与此同时,无边黑雾凭空而起,同样也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掌印。
一黑一红两者悍然一对。
滚滚罡气顿时炸开,周遭环境一时之间倒了血霉,巨树木屑纷飞,草地直接给掀了起来,碎石零落,满目疮痍。
“尊上,你堕落了。”
君何哉的声音好似高高在上,自九天而来:
“放着我魔教的手段不好好研习,竟然去练什么幻世海楼的武功?”
“你也有资格说本尊?”
江天野的身形明灭:
“你这一身武功,又岂止我魔教手段?
“倒是没想到,这些年来,你精进不少。”
“实不相瞒,如今属下的武功,早就已经超出了尊上的想象。”
君何哉这话说完,忽然凌空而起,衣袍一抖,就见地面之上自四面八方而来的黑雾被他震开了一片。
这黑雾本是来的无声无息,此时却是一触即收。
最终流入两個人的衣袍之下。
“奇竹……奇兰。”
君何哉看到这两个人之后,也未曾过于惊讶:
“既然他还活着,你们会站在他的身边,倒也不算什么,想来当年我施展的小伎俩,已经被戳穿了?”
“当年果然是你拦截了我给江大哥写的信!!”
奇兰眸光悲愤:
“是你骗我害的江大哥妻离子散,害的他半生过的生不如死……
“君何哉,伱该死!!!”
“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另外一人轻声说道:
“应该让他尝试一下,什么叫万蛊噬心之刑。
“叫他生不如死,才是理所应当。”
这奇竹赫然便是于北道线上,带走释平章,为四臂刀魔疗伤的那位。
他带走释平章,本是君何哉的命令。
却没想到,半途就遇到了江天野。
知道昔年真相之后,便帮着江天野做事。
当时天御关众人下定决心破阵,老酒鬼应承他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而破阵之后,让四国军队大举溃败的罪魁祸首,便是奇竹奇兰兄妹二人。
他们本就身在敌营,以蛊术破阵,着实是锐不可当。
这件事情做完之后,他们便跟着江天野老酒鬼一起来到了这十万大山。
“可笑……凭你们,也想杀我?”
君何哉眸光之中仍旧没有丝毫紧张之色,可谓是淡漠至极。
而就在此时,一抹凌厉到了极致的刀芒横空而来。
所过之处,庞大至极的古树都被一分为二,天上的云雾仿佛都被切割,地面一条线,天上一道痕。
天刀过境,万物不生!
君何哉猛然回头,眼眸里泛起层层波澜,就见他轻喝一声,低沉的吼声忽然响起。
这声音一出,四方之地仿佛全都被拽入了幽冥鬼蜮。
森冷的气息一瞬间蔓延开来,江然也忍不住抬头朝着君何哉的方向看去。
只见君何哉的背后,忽然浮现出了一道巨大的身影。
这并非法相,这是神功幻化,内息罡风凝聚而生。
这身影周身裹挟腾腾红炎,内部却是一个巨大的骷髅,骷髅甲胄在身,如鬼帝亲临。
随着君何哉运使神功,那血炎鬼帝的虚影忽然探手一抓。
就听的咔嚓一声响!
震动的内息,再次带动方圆三五里范围,引得烟尘四起。
“惊神九刀……断东流!!”
君何哉的声音缓缓流淌:
“你真当本座,怕你不成!!!”
一声怒吼,引的百鬼恸哭,怒号之声传出,让阿那阿卓长公主他们这些内功稍逊一筹的,都忍不住面现痛苦之色。
“哼!”
江然冷哼一声,这百鬼恸哭之声方才自耳边消散。
只是与此同时,就听得咔嚓一声响。
断东流的这一道刀芒,已经被那血炎鬼帝一把抓碎。
那血炎鬼帝顺势一拳砸下,力道借地面而行,就听得砰砰砰砰砰砰!!!
以这一拳为点,一路往前,庞大的力道自地面冲击而起,直奔前方断东流。
而断东流双眸之中泛起淡淡的刀芒,手中提着的只是一把小小的木刀。
做工还略显拙劣。
可下一刻,无比璀璨的锋芒自那本不该有任何锋芒的木刀刀刃之上泛起。
身形随刀而走。
君何哉施展血炎鬼帝打出的这惊世一拳,硬生生被这一刀自当中一分为二。
脚步一点,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君何哉另外一侧。
至此,四个人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
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仍旧留下了空缺。
“你果然比过去厉害了不少。”
老酒鬼把玩着手中的木刀,轻声笑道:
“若是过去,你挡不住这一刀。”
“惊神九刀……不过如此。”
君何哉冷笑一声。
老酒鬼哑然一笑:
“你也知道,老子用的武功叫惊神九刀。
“你特娘的挡住一刀,就在这狗叫?而且,刀你挡住了,毒你挡住了吗?”
“你竟然用毒?”
君何哉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到了他这个程度的大高手,比武交手还会用毒?这对旁人来说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但君何哉了解断东流这厮。
这种事情,他是真的做的出来。
不过看过手掌,发现掌间除了一道白痕之外,并无其他。
再看断东流,眸子里就有些狐疑之色了。
断东流则笑着说道:
“方才没用,等会再说。”
“……”
饶是君何哉自问智谋过人,面对这老酒鬼,也忍不住脑壳疼。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回头:
“你就是最后一个人?”
“不行?”
最后来的这人身上背着好大的一个酒葫芦,年岁不小,正是千蕴山庄聂红衣。
“实不相瞒,你和他们相比,有点不够格了。”
君何哉轻轻摇头。
聂红衣脸色一黑:“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天天心心念念的想要把你给打死了。”
“还有其他节目没有?”
君何哉环顾四方:
“倘若没有的话,那咱们开始?”
话音落下,他双手一运,层层血炎覆盖双臂,先取聂红衣。
只听断东流轻喝一声:
“莫要和他硬碰,他这血炎之上,附着血鼎真经的内力。”
“废话,我看不出来吗?”
聂红衣一边后退,一边还忍不住给老酒鬼回应。
与此同时,他自腰间取出了一个小葫芦,骂了一声:
“就不该跟你们来,片说什么小小君何哉,可以轻松拿捏。
“老酒鬼的惊神九刀都给捏碎了,这是轻松拿捏?
“谁捏谁啊!早知道就和他们一起去对付千锻堂了。
“这下可好,不拼命不行了。”
他用嘴咬开了葫芦盖,一仰头,一口就将小葫芦里的东西喝的干干净净。
下一刻,一抹红色便爬上了他的脸庞。
紧跟着足下一点,就听得轰然一声炸响。
恰在此时君何哉已经到了跟前,单臂一震轰然而出。
却见那聂红衣张嘴一喷!
只听得呼啦一声,熊熊烈焰自他口中喷出。
哪怕武功再高,也是肉体凡胎。
看到火焰得第一个瞬间,本能的就是缩手。
哪怕是君何哉这般高手,也忍不住的犹豫了一个瞬间……也就是这一瞬间,让聂红衣有了反击的时间。
只见他单手一扬,竟自半空之中的烈焰之中取下一朵。
紧跟着两手一合身形一转,双手如拖刀,狠命一斩。
烈焰刀芒裹挟着酒神决的内息,一瞬间形成燎原之势,将君何哉彻底吞没其中。
“如何!”
聂红衣怒喝:
“老子够不够资格!?”
可待等这烈焰消退,君何哉仍旧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烧着。
只是冷冰冰的看着聂红衣:
“这是什么杂耍,险些吓我一跳,给我死!!!”
“……妈的!”
聂红衣想都不想,转身就跑:
“救命啊!!!”
一抹刀芒忽然自天上来,截断了君何哉的追击。
断东流刀芒一挑,迎上君何哉,一边出手一边骂道:
“就不该带你来,丢人现眼。”
“去你的!!!”
聂红衣主打的就是一个嘴嫌体正直,哪怕被人打的抱头鼠窜,口头上也绝不落下分毫:
“老子平日里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哪个丢人现眼了?”
断东流却没搭理他。
二十年不见,君何哉的武功早就已经突飞猛进。
当时他能够在青国抓住老教主绝不是因为埋伏这么简单,哪怕是真刀实枪的比拼一场,老教主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断东流此时也施展全力,彼此之间各显神通,却也不能轻易将其拿下。
余下江天野,奇兰奇竹三人也纷纷上前。
四人联手,君何哉纵然是有那血炎鬼帝傍身,一时之间也不免落入下风。
聂红衣在旁大声喊道:
“使劲,使劲,你倒是用内力啊!
“打他前脸!哎呀,你打他胸口干什么?
“那个姓奇的,你用虫子咬他脚心啊!!”
奇兰奇竹脑门都黑了,恨不能先将这外面捣乱的给弄死再说。
一时不察,奇兰被君何哉掌风扫到,整个人就倒飞出去,一缕血色顺着伤处蔓延,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槁。
眼看着就要死在当场。
她凝望江天野的身影,感觉这般死了,似乎也还不错,只可惜,没能帮着江大哥,杀了这个大仇人。
正静静等死的当口,就感觉脖子一紧,整个人就被聂红衣架着脖子抬了起来。
“你……”
奇兰一愣,这是做什么?
自己的脸都毁了,还年过半百,这老不修抱自己做什么?
一句话没等说完,就见聂红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了一个葫芦,单手打开葫芦盖,一把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喝!!”
吨吨吨吨吨吨吨!!
奇兰只觉得这烈酒入喉,火烧一线。
原本已经腐朽的血肉,竟然再一次燃烧生机,不过片刻之间,就已经恢复如初。
体内蔓延的血鼎真经内力也在这酒水的强效之下,尽数焚尽。
反倒是化为内力,平添自己的修为。
一时之间眼睛瞪得溜圆。
眼看着聂红衣想要将葫芦拿走,她一把按住,根本不想放手。
“哎呀,半葫芦就够了,半葫芦就够了啊!!!”
聂红衣心疼的不行,然而就在这扎眼的功夫,一葫芦酒就给喝的干干净净。
奇兰翻身而起:
“还有没有?”
“有你妹妹个头!!”
聂红衣大怒:
“你以为我这是什么东西?这可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奇兰已经再一次冲了出去。
有就有拿来傍身,没有就赶紧去打君何哉,谁有功夫在这里听你叨叨个没完?
她根本就不在乎这酒到底是什么来历。
只是感觉体内真气沸腾,不打不舒服。
聂红衣气的都快哭了,嘴里嘟嘟囔囔,喋喋不休。
然而有鉴于此,众人也不在意他说些什么了。
这边这一行人打的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轰隆隆巨震响彻天地,时而便有冲天而起的血色魔焰,和惊天刀芒,以及滚滚黑雾于当空交锋。
引得整座十万大山不得消停。
而另外一头,江然瞥了一眼无人在意的夏柔。
对阿那和阿卓说道:
“现将她拖到一边,小心看顾,别死了。”
“好。”
阿那和阿卓答应了一声,把人拖到了一头。
环顾左右一圈,江然跨步走出:
“陛下不去帮着君何哉?”
方才江天野,老酒鬼等人对付君何哉,金蝉天子便站在一旁,理都不理。
此时面对江然的询问,他只是淡淡的一笑:
“你觉得,朕应该帮他?”
“你们两个沆瀣一气,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足见亲密无间,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表面朋友。”
“他也配和朕做朋友?”
金蝉天子看向江然:
“朕是君!!”
“帝王无情啊。”
江然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长公主:
“你得学学,毕竟今日之后,金蝉无主了。”
长公主微微一楞,继而低下了头。
眸子里有种说出来的悲凉。
她平日里固然是和江然有过玩笑,说什么想要谋朝篡位之类。
然而这也只是说说,她从来都没有真的想过要这么做。
可如今,帝王自寻死路。
今日单玉棋死在这里,诺大的金蝉又该如何?
单玉棋和君何哉以天下为棋盘,引江然现世,导致四国为了夺取神兵为对金蝉用兵。
他本身打的主意很明显,就是想着待等拿到神兵之后,可以铲除四国让天下一统。
可如今那所谓的神兵别说已经被江然给毁了。
纵然是江然还留着此物,想要借此诛灭四国那也不是当前这个局势所能完成的事情。
今日这一战结束之后,金蝉又该何去何从?
哪怕是自己能够承接帝位……未来又该怎么办?
巨大的压力忽然铺天盖地而来,让她忍不住看向了江然。
就见江然一笑:
“帮着你踏平天下,这一点我大概是不太愿意做的。
“不过,保你金蝉无忧,这一点,想来应该不会太难……”
长公主闻言,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就够了。”
“话说完了?”
金蝉天子静静的听到此处,继而一挥手:
“杀了他们吧……一个不留!!”
这四个字一出口,算是将原本就已经注定的结局,先一步印在了纸上。
彼此之间,再无转圜余地。
仍旧是那欧阳雪,这位明明年过半百,却仍旧有着三十来岁模样的女子,再一次掀起了漫天剑芒。
剑尖之上凝聚青花一点,直奔江然而来。
江然看了她一眼:
“常有言道,可一可二不可三。
“你着实是有些放肆了。”
这一眼之后,欧阳雪瞳孔之中忽然失去了所有的焦距。
剑气刹那自她周身离散。
整个人没有任何波澜的自半空之中跌落。
连一片浪花都未曾激起,便已经气绝而亡。
死了!
一夜三千杀,绣眉点青花。
这绝世风华的女剑客,被江然这一眼……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