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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王守仁再接旨(为盟主丁丁哥加更2/2)

  靖明入京继位第100章、王守仁再接旨自卑得难以言喻的榜眼重新开始自闭,探花郎了解清楚情况之后也不得不闭门研墨尝试自救。

  修史可以养声望,但不适合现在的张孚敬。

  都四十多了,真要在翰林院里耗上几年,那可以直接考虑退休了。

  而且杨廷和想要总揽此事,那么被王琼点入上一等卷的张孚敬在翰林院中的日子能好过?

  朱厚熜正看着张佐送来的在京诸臣每日行状奏报。

  看着看着,他又露出了黄锦熟悉的“大无语”表情。

  今天是因为哪桩事?

  “把严嵩那封奏疏找来,还有黄佐的策论。”

  想了片刻之后,朱厚熜就下了这个命令,随后继续看着在京官员行状奏报。

  新科进士们虽然还没有授官职,但也等同于官员了。

  在这个关键时期,厂卫又怎么可能不留意一下他们的行止?

  去谁府上拜会过,如果被捉去成亲了,岳父是谁……

  严嵩和刘龙当日看到张佐拿了一个匣子过来,那就是新科进士们之前的经历档案。

  朱厚熜看得大无语的,正是黄佐朝廷扫把星、“克”走毛澄、梁储的传言。

  黄锦把朱厚熜要的东西找来了,朱厚熜再次琢磨了一下内阁的票拟意见,又仔细察看起黄佐的策论和他的档案。

  经过严嵩、刘龙的讲解,熙宁变法且不论适不适用于现在,昔年得失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吏治。

  朱厚熜之所以对三鼎甲没发表意见,除了名次在他这里不重要之外,也因为这三人的策论确实符合朱厚熜的预期。

  治荒治灾,尽力消除不可抗的不确定因素带来的影响,在朱厚熜看来是补最短的一根短板:本来计划得好好的事,突然因为大荒大灾不得不搁置,那不得让人吐血?另外,这两者毕竟是直接关系到许多最下层老百姓生活质量与命运的问题。

  从吏治入手,不论在尽量传达理念上,又或者降低未来各项措施执行的成本,其实都是封建王朝统治的根本。这方面,黄佐谈的内容虽然只局限于吏治,但确实在这个方面颇有见解。

  当然了,现在站的高度不同,又亲身经历了和杨廷和他们的你来我往,朱厚熜觉得黄佐对于官场、吏治的认识还是不够深刻、全面的。

  至于张璁张孚敬……这是一个大才,朱厚熜确信。

  因为历史上,知道张璁的人就是比知道黄佐的人要多得多。

  而张璁的这篇策论,是令严嵩、刘龙都叹服的。

  四十多岁的人了,看得多,懂得多,还敢写出来,堪称振聋发聩。

  所以朱厚熜拿起了朱笔,批复着严嵩那封奏疏的票拟意见:除了忠武这个谥号让礼部去议之外,主持编修《大明忠佞鉴》的事,石珤负责。杨慎是编修,而参与的修撰,由张孚敬换成了黄佐。

  榜眼比探花更够格,对不对?

  黄佐也该接触一下最齐全、最隐秘的某些史料,明白过去那些名臣们的取舍,不论忠奸。

  至于扫把星的名声……不让你杨廷和被黄佐克走,很和善吧?

  至于杨慎,年轻人身强体壮,怕什么?

  ……

  黄佐对于自己成为了规律武器一无所知,张孚敬也还不知道他早就像严嵩一样赢在了起跑线之前。

  京城热门话题榜的第一名又重新被于谦占领。

  谥名“忠武”!

  我的妈呀!

  “不妥不妥,大大不妥!”有些人就像是之前被严嵩看透了一般,“诸葛孔明之后,季汉败亡!郭子仪之后,盛唐转衰!司马师于高平陵之变,温峤、徐嵩于羸弱东晋之苦苦支撑。我大明谥忠武者皆武臣,于少保乃文臣也。不吉、不洽!”

  “书生之见,书生之见!”有些人摆出鄙视的眼神,“你只知就事论事,浑然不顾如今为何追谥于少保!陛下何以有意重设三大营?明白与否?”

  “……伱有何高见,倒是明说啊!”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矣!”

  摇摇晃晃得意的人,确实有比别人更大一点的视野。

  视野更大的就是新科状元费懋中。

  他知道伯父已经在进京途中,此刻的他已然知晓自己和伯父身陷舆论漩涡。

  费宏进京所要面对的,是杨廷和正准备释放出来的权力。而费宏若想要抓住,就得接下杨廷和的某些托付。一旦这样,铅山费氏就会成为陛下眼中下一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家族!

  他费懋中纵然高中状元,在这种大势之下又能如何?

  再两日,京城一个社学里,严世蕃趾高气扬地对小伙伴们吹嘘着:“我说的没错吧?于少保的谥号肯定是忠武!忠者……”

  他还没来得及再次显摆一下自己背下来的谥号含义,就听一个小伙伴鄙视地打断了他:“我父亲都说了,是你爹为求幸进欺师灭祖,心术不正!陛下不用杨阁老建议的文忠,就是因为你爹从中捣鬼!”

  严世蕃剩下的一只眼睛顿时红温:“你爹才欺师灭祖心术不正!”

  “你爹如果是个好人,你怎么会瞎了一只眼睛?这是报应啊,哈哈哈哈……”

  你想想,你刻苦设计好的装逼场景,正要人前显圣大享快慰,突然就被人扒光了衣服!

  严世蕃能受这鸟气?

  “报你妈的头!”

  独眼庆儿直接上手就去了。

  他并不感觉到多么羞愤、失礼,很长时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这次不一样,不一样!

  我爹已经是帝师了!杨廷和都没能从皇帝身边赶走我爹!

  你算什么?

  你爹叫什么?

  和小伙伴们扭打在一起的严世蕃记着这一张张脸,心里记着他们父亲的名号。

  他相信他爹。

  他也相信他自己。

  ……

  离五月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严嵩和刘龙的工作量加大了。

  仍旧只是统计在京朝参官们应殿试策的奏疏中所谈及的大明弊病,还有他们的解决办法。

  这些东西摘录、统计得多了,严嵩和刘龙也渐渐感觉到许多人笔下的千篇一律。

  用词用典可能不同,但道理是一样的。

  里里外外看去,大多数人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开源节流。

  严嵩抽空抬头看了看皇帝,心里掠过一丝佩服。

  十五岁确实正是记忆力、精力都非常充沛的时候,但如此耐得住寂寞、容得了枯燥可不是一般少年人能做到的。

  作为现在满朝臣子中与皇帝接触最多的外臣,严嵩越来越佩服这个皇帝的不一般。

  杨廷和其实已经赢了。

  只凭他力主选立了这个皇帝,青史之中杨廷和必然因此得到一句赞誉。

  现在,皇帝在看随着最先进京的费宏一同呈进来的奏疏:同样是应殿试策,这是快马送去给入京重臣的。

  陛下对于这次策问贡生及众臣的重视,可见一斑。

  杨廷和反应那么激烈,绝非无缘无故。

  但皇帝的耐心,其实也远超杨廷和想象。

  严嵩也有这种矛盾的感觉,就像皇帝成年人的眼神与他年轻外表之间的矛盾。

  就在这些思绪里,张佐手里捧着一封东西快步走了进来,又有点像那天跑进来送那封“钱宁、江彬”案审讯进展奏疏一样。

  严嵩的心提了起来,就听张佐近前禀报道:“陛下,咸宁侯病重垂危,因心忧爵位袭替,故而先行送了遗表入宫。”

  朱厚熜呆了呆,暂时放下了费宏的奏疏:“咸宁侯已经病危?上月去视疾的御医怎么说的?”

  “……病入膏肓,药石难医。”张佐已经长进了很多,来之前就预料到了这些问题,提前准备好了。

  朱厚熜想起老秦口中神奇的大明太医院,心想莫非御医真这么厉害?

  老人熬不过冬的多,但现在已经都夏天了……

  朱厚熜想了想就说道:“吩咐下去,朕亲去视疾。”

  严嵩大惊失色,但是强行按捺下了自己站起来劝一劝的冲动。

  皇帝亲自到臣子宅中探望,这是何等重恩?

  而咸宁侯仇钺若真到了弥留之际,恐怕知道了皇帝圣驾莅临就可以放心瞑目了。

  更重要的是,咸宁侯是勋臣。

  忠武谥号正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江彬部将在汤麻九之乱中杀良冒功的案子正在审,皇帝在刚刚让杨廷和“心灰意冷”首次主动请辞之后探望武臣……

  这又是了不得的信号。

  没办法,藩王继统又先声夺人的他,现在太多举动都能被解读为信号,让许多人不能不多想。

  天子还是起驾了,司礼监的小太监急匆匆地先行赶往咸宁侯府吩咐接驾。

  这几日告假在家的仇鸾自然知道自己承袭咸宁侯的爵位稳了,他和身染重疾的父亲、病重垂危的祖父齐齐感动落泪。

  皇帝视疾咸宁侯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城,艳羡的、警惕的、愤然的……不一而足。

  可皇帝毕竟只是过去看了看,在侯府总共也没有停留超过一刻钟。

  象征意义大过真的商议什么。

  对文臣来说,更大的震动是那天晚上从宫里传出的旨意。

  几匹快马在夜里出了城,直奔通州。

  在通州驿馆,王守仁和随他一起进京的两个弟子刚刚抵达,驿馆里还住着于谦的后人于允中。

  “于公得谥忠武,实至名归。”王守仁向于允中敬酒,“于公泉下有知,却必然洒脱一笑:清白在人间便足矣,哪管史册如何臧否。”

  “抚台若早生一甲子,家祖必引为知己。”于允中恭敬地回礼,“卑职在杭州,亦早闻抚台英名。今日一见,既佩且服。家祖之后,允文允武之国朝干臣,以抚台为最。”

  王守仁心里有点感慨:于谦后人,终究还是唯唯诺诺,嘴里很甜了。

  他觉得人人可成圣,但这成圣之路,也很看天赋与品性,各人在致良知的道路上成就也各有不同。

  “于兄谬赞,阳明受之有愧。”他微笑着说道,“今夜邀于兄共饮,一则实在钦佩于公,二来嘛,吾在学问上别有见解,也愿厚颜借于公一寸光,传扬心学呐。”

  于允中愣了愣,心里还在找着怎么回复更加合适的词句,就听门外驿丞喊道:“王抚台?有圣旨到,快快出门迎候接旨!”

  王守仁也很意外,于允中心里想着你还嫌名声不够大?人还没到京城里,又有圣旨来了。

  连夜赶来的太监见到了王守仁之后并不摆谱,等王守仁面北跪下之后就开口宣读起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久闻王守仁学问精深,见识非凡。着令王守仁充任六月初二经筵值讲官,剖讲经义,以解朕惑。钦此!”

  王守仁心头大震,立刻跪拜在地:“臣王守仁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让他充任经筵讲经官意味着什么吧?

  他所认可的心学,在某些人眼中可是异端邪说!

  还没进京,宸濠之乱叙功之外已有一团新的风暴围绕着王守仁。

  但既然事涉心学未来,他不舍得拒绝,也不想再像之前一样逃避朝堂风雨。

  天子对心学也有所耳闻、也颇感兴趣么?

  后面就都是大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