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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绣娘姑娘,拉钩上吊…不许走【求月票!】

  黄萱的信很长。

  可能是在茅山祖师堂,和一群老道士们成天吃斋修道,清心寡欲给憋坏了。

  信纸上,娟秀小字,洋洋洒洒上千言。

  欧阳戎挠了挠头。

  不过对于欧阳戎此前那封信上的问题,黄萱还是在开头就直接作答了。

  据黄萱打听,上清宗祖师堂成员并不曾给浔阳王府那位小公主殿下解过什么梦。

  但是,已故的袁老天师,也就是黄萱名义上的师尊,精通面相扶乩之术,是山上闻名的相士。

  袁老天师曾经在多年前路过龙城时,为浔阳王一家人面相扶乩。

  那时,老天师好像给小公主殿下留下过一道隐蔽谶言。

  而且根据黄萱从陆压他们那边打探到的态度,上清宗祖师堂好像对小公主殿下十分重视。

  不过给小公主殿下的这道谶言是什么,黄萱也不清楚,陆压和祖师堂师伯们都讳莫如深。

  但是,黄萱在信上透露了一点,不止是在茅山上清宗,在整个三清道派,袁老天师的扶乩谶言都是格外受重视的。

  只是黄萱入门时短,有些隐秘之事,陆压等人暂未透露给她。

  欧阳戎吐了一口气,暂时放下信来,两指并拢,揉了揉眉头。

  过了会儿,才继续读信。

  信上,黄萱说完欧阳戎所托她打探之事后,丝毫没有问欧阳戎为何关心这秘事,笔锋一转,聊起来茅山上修道的日常:

  比如在某某峰的峭壁边发现一丛灿烂的黄菊。

  或是跟随师兄在拂晓早起打拳时,望见了山顶云海中有传说中的所谓东来紫气。

  抑或是某次抄经熬夜,小姑娘早起发现脸颊上长了一颗显眼痘痘,板脸了大半天,结果中午吃饭前洗手照脸时,突然发现笑起来后,痘痘所在的位置刚好卡出了一个小酒窝,她乐了好几天……

  除此之外,就是小小的吐槽阿爹太爱喝酒,经常误事。

  当然,黄萱还关心了一下欧阳戎,问他最近在江州可好,许久未来信,是不是忙不过来,最好多多休息。

  欧阳戎当然不能说,时不时来一次“时间管理”哪能不忙。

  颇为耐心的看完后面黄萱的聊磕,他随手放下信纸,本来想“已读不回”。

  不过一想到人家小姑娘写这么多字,分享生活,一字不回有点冷淡。

  欧阳戎取出笔墨纸砚,简单书信了一封。

  寥寥几十个字,言简意赅,站在大哥哥角度,小小关心了一下,例如……长痘痘就不要用冷水洗脸了。

  话语成熟稳重又不失温度。

  欧阳戎满意点头,折好信纸,塞进信封,出门交给了叶薇睐,令她隔日交去小师妹那边寄回。

  他重返书房,重新拿起小萱的来信,沉默注视了会儿,当然,是看前面关于袁老天师的事情。

  “扶乩谶言吗,不愧是你啊离裹儿,和自家人都没个实话,半真半假。”

  欧阳戎撇嘴,重新掏出夜明珠舍利子,

  他身子靠在椅子上,低头细细打量此珠。

  窗外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落下,月亮渐渐爬上枝头。

  书桌前,一人一珠,保持几乎静止的姿势,屋内的光线,由明到暗。

  “奇怪,天都黑了,檀郎怎么不点灯?”

  这时,屋外传来叶薇睐的脚步声和嘟囔声。

  刚晾完衣服的小丫头,还卷着袖子,露出了两截白腻手臂。

  眼见黑暗中似是发呆的檀郎不作答。

  她一边放下袖口,一边走去点灯,小声抱怨:

  “檀郎,乌漆嘛黑的,看书对眼睛不好,这月光又顶不上烛光……”

  “你说什么?”

  欧阳戎突然抬头问。

  叶薇睐一边点起油灯,一边好奇复述:“我说乌漆抹黑的看书对眼睛不好……”

  “后面一句。”

  “啊?”

  不等叶薇睐再作答,欧阳戎已经从椅子上起身,路过她身边时,径直吹灭她刚点起来的灯火。

  叶薇睐:……

  欧阳戎一步跨到窗边,摊开紧攥的手掌,将夜明珠舍利子置于月光之下。

  只见月光落在晶莹剔透的珠身上,陡然绽放出一阵朦朦胧胧的雪白月光。

  看着这朦胧雪白的月光,欧阳戎脸色恍然。

  他终于想起这颗净土地宫捡到的夜明珠,在月光下绽放出的奇怪光芒像什么了!

  ……

  星子湖畔,幽静小院。

  中午时分,阳光耀眼。

  欧阳戎与赵清秀坐在石桌边,安静吃饭。

  赵清秀口不能言,小脸埋碗,小口小口的扒饭,于是欧阳戎也很安静,食不语。

  赵清秀肚子很小,哪怕欧阳戎一直给她夹菜,几口饭也一下子就吃完了,不再多盛。

  放下颗粒不剩的空碗,她两手撑着下巴,默默“看”着对面的欧阳戎吃饭。

  听见他细嚼慢咽的吃完,并放下饭碗,赵清秀撑着碧玉杖起身,收拾碗筷。

  欧阳戎也起身帮忙。

  不过在把碗筷全部送进厨房后,他又被赵清秀赶了出来。

  天青色缎带蒙眼的少女一人在水槽边慢慢洗碗。

  院子里,欧阳戎在太阳下来回踱步,消消食。

  他转头看向厨房,注视蒙眼围裙少女瘦弱纤细的背影,没由来的想到婶娘说过的往事……当初的娘亲是不是也这般贤惠坚强?

  欧阳戎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冰白玉簪子。

  赵清秀今日在裴十三娘的陪伴下,出门买菜时,还买了些糕点。

  午饭后,取了一盘糕点与茶水,放在桌上,给院子里的欧阳戎吃。

  另外院子里还有一只竹制的躺椅,也不知赵清秀从哪里弄来的,欧阳戎今日过来吃饭才看见,摆在院子里的太阳下。

  可能是想某人吃完饭后,多留下一会儿吧,睡個午觉也行。

  不过今日,院子里转悠的欧阳戎,只是弯腰捻了块糕点吃,却没去坐躺椅睡觉。

  “珑玲——”

  厨房水槽边,洗碗的赵清秀听到厨房门口传来的清脆玉石声。

  是他斜靠在了厨房门框处。

  “啊……”

  不等她疑惑回头,欧阳戎的嗓音传来,还有些含糊不清,嘴里应该是在吃东西。

  “我可能要外出一趟,过两日才能回来。”

  赵清秀洗碗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手里才继续刷碗。

  “啊嗯。”

  “珑玲——珑玲——”

  赵清秀察觉到他忽然走进厨房,靠近过来,一股布料在阳光下晒久后的暖烘烘气息从她身后扑面而来,还带着春日土壤般的踏实沉稳之感。

  他近身后还不停步,似要贴上她后背。

  赵清秀瘦弱身板顿时僵住,手里刷碗的抹布,被她攥紧到挤不出一滴水来。

  “缎带快掉了,你洗你的,别管我。”

  直到耳边传来他的一道温柔嗓音,才让她身子微微放松。

  原来是系缎带啊……可这放松后的嘴里滋味又有一点小小失落,也不知为何……赵清秀洗碗洗的更慢了。

  原本斜倚门口吃着糕点的欧阳戎,把手里剩余的一大块糕点咬在两齿间,腾出手,走上前来,站在赵清秀身后,弯腰重新系了下她后脑勺上的天青色缎带绳结。

  刚刚清秀少女埋头刷碗时,这条蒙眼的天青色缎带都滑落到她小鼻子上了,像是前世学霸乖乖女低头看书时的眼镜框。

  “你就不问,我要去哪吗?”

  系完缎带,欧阳戎松开手,后退一步,重新捏起嘴里咬住的糕点,小咬了一口,嘟囔问道。

  赵清秀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回过头,仰着小脑袋,被蒙住的眼睛,似是在“注视”着他。

  “啊?”她微微歪了下头。

  “本州别驾要巡视龙城诸县,我作为小小司马,得跟着别驾老爷过去一下,时间不长,也就两日。”

  欧阳戎表情一本正经的说,又清了清嗓子:

  “咳咳,绣娘姑娘,我不在的时候,裴十三娘会陪你,有什么事,你直接和她讲,你最近睡觉梦多易惊醒,应该是气血不好,我让裴十三娘去找名医抓药了,我这次路过龙城县也会去一趟大孤山,找下善导大师,他可是妇科妙手,给伱求副药方……总之,你要等我回来,说实话,我总怕你又不见了。

  “话说,就算你那些家人找上门来,你也可以让她们等一等,等我回来,大伙见一见不是?认识认识,哪有这么不辞而别的,像前几次那样,难不成你的家人们都是不好相处之辈?没事,我性格好,和谁都处得来……”

  赵清秀听见他唠唠叨叨,却说的格外认真,她有些不好意思打断告诉他,大师姐一言不合就会让人“飞”起来,不负责落地的那种。

  嘱托了一大堆话,顿了顿,欧阳戎眨巴眼道:

  “对了,等我回来,再送你一件小礼物。”

  赵清秀安静了下,像是思考。

  过了一会儿,“啊嗯。”她点了点脑袋。

  欧阳戎欣慰颔首,接着一脸正色的伸出了左手小拇指:

  “来,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赵清秀:……

  “你家乡那边没这种习惯吗?”欧阳戎装傻问。

  二人之间无言了片刻,蒙眼围裙少女低头,弱弱伸出仅剩的一根细细的小拇指,某人的小拇指立马凑过去,和她拉完了钩。

  欧阳戎满意点头,把手里被他吃的剩余一小块糕点,递至她的唇边:

  “好甜啊,你也尝一尝。”

  眼前一片漆黑的赵清秀下意识的把它咬进嘴里,可腮帮子嚼了没几下,秀气眉头微微蹙起:

  “唔唔……唔?”

  “是它自己碎的,盒子里拿起来就这样,和我无关。”

  欧阳戎义正言辞说。

  忽悠人不眨眼的他,见她不再说啥,乖乖吞吃了糕点,他满意拍了下手上残渣,离开了厨房。

  厨房水槽边,赵清秀摸了摸唇角,小脸有些发呆,这甜糕点怎么还有茱萸的辣味?和今天午餐她做的辣菜一样。

  赵清秀恍若被辣的小脸红彤彤的,这时,听到院子里传来他大咧咧的嗓音:

  “绣娘姑娘,这桌上糕点我带一些走,咦,桃寿斋?这糕点行的名字蛮有意思的,是裴十三娘推荐的,还是绣娘你自己买的?”

  “嗯嗯。”上午在裴十三娘陪伴下去了一趟浔阳城内桃寿斋分号的赵清秀,垂头应声,答的含糊不清。

  欧阳戎也没在意这些。

  “那我带一盒走了,正好送龙城故人,也算咱俩一起的心意了……”

  说完,也不等赵清秀多问,欧阳戎手提糕点盒,直接走人。

  空荡荡的幽静小院里,系围裙的赵清秀走出了厨房,手扶门框,她默默面朝欧阳戎离去的方向,也是清脆玉石声远去的方向,每天中午一听到这冰白玉簪子的清脆声,她就知道他来了……

  过了一会儿,赵清秀低下头,悄悄摸了摸拉钩的左手小拇指。

  她微微张了下嘴。

  “咿呀呀……”

  见面吗……虽未在桃寿斋收到“家人们”的消息,但是“家人们”万一要是知道了檀郎现在和她在一起,岂会给他好脸色看……

  离开幽静小院后,欧阳戎直接前往了浔阳王府。

  来到浔阳王府门外,他把糕点盒子丢在马车里,孤身入府。

  欧阳戎先找了谢令姜,密语几句,要回了那柄放在她身边的月光长剑。

  在谢令姜有些担心的目光下,叮嘱了几句,摆摆手离开。

  紧接着,径直去往了世子书房,找到了午后正在晒书的离大郎。

  “走,咱们出一趟远门,今天就走。”

  欧阳戎靠在院门边,怀中抱剑,两手笼袖,轻描淡写的说。

  他袖中一只手掌正在抚摸某颗夜明珠舍利子。

  离大郎疑惑抬头:

  “好端端的,咱们这是要去哪?”

  欧阳戎瞥了眼怀中的月光长剑,这是古越剑铺那位老匠作顺手而为的杰作。

  他默默抽出月光长剑,只见在白日里,剑身上依旧散发朦胧纯白似月光的剑辉。

  欧阳戎一边眯眼打量,一边嘴里道:

  “去龙城县,你以别驾身份过去,就说是巡查地方数县,途径龙城,而我顺带走一程,陪你一起。”

  “是檀郎想回龙城了,可偏要我跟去干嘛?”

  “你说呢?”欧阳戎板脸。

  离大郎无奈:“檀郎是怕我又去找卫安惠?”

  欧阳戎不置可否,简单解释道:

  “我挂着代理刺史身份,又要主持东林大佛,不方便提此事,容易被人诟病,而你别驾身份适合外出,代替州府,巡查各县,嗯,而我只是陪你一下,送你到邻近的龙城县,点到为止,我就回来,合情合理。

  “至于后面数个县的巡查,只能大郎自己去了……欸,谁叫你是世子少爷呢,下官也得屈从,手边事务放一放啊。”

  离大郎:……

  也不给离大郎仔细思索“到底谁才是大爷”这个问题的时间,欧阳戎直接拍板了,前去拎起他的别驾官印,盖了一封发放数县的文书,收起文书,抱剑走人。

  “大郎先收拾收拾,下午酉初二刻,咱们在浔阳渡集合,登船出发,江州大堂那边我已经交代了,我先去一趟浔阳石窟,把手头事交代给容女史和王操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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