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深夜,我终于来了。你津津有味地讲过你这漆屏的故事,你的信心又升起来了。可是使你失望的是我发现了一些缺点,并暗示你存在着第三者杀人的可能。我的意见对你来说是最不受欢迎的了,后来你意识到移动尸体的不智,而我也许可能想出一个办法来帮你掩饰。因此你同意推迟去见皇上,同时放手让我去寻找真正的凶手。你认为我肯定是徒劳无功的,以为绝不可能会有第三者闯入这样的巧合。
“现在对你来说一切结果都是很好的。你没有亲手杀死你婢女,这对你可能还不满足。可是另一方面,你现在却是一个更受人同情和尊敬的诗人了。你的婢女,也可以称为诗友,被人残酷地杀害了,而你作为一个贵妃,一个不幸的受害者,名声将会越来越大。漆屏的传奇没人讲了,但你们这对终身伴侣的故事却人人称道,代代流传。你的诗不可能再有任何长进了,人们会说这完全是破坏你幸福的这一残酷打击所造成的。悲痛欲绝当然会挫折了诗思和灵感。人人都会同情你的遭遇,高度赞扬你的诗歌。”
李一平回过头来,看了看这位陷入了惘惑窘迫之中的贵妃,用一种近乎鄙夷的语气结束了他的话:“滕贵妃,我要与你说的就是这些。当然我会对这一切守口如瓶,这一点,你毋需担心。我只指望以后再也别读到你的诗了。”
窗外花园中的翠竹在薰风里发出淅淅瑟瑟的声音。
书斋内好一阵子沉默。
最后,滕贵妃终于开了口:“你太冤枉了我!邹大人。你说我不爱我的婢女,这究竟不是事实,我是深深地爱着她的。只因为我们没有子嗣,我心中一直闷闷不乐。她的死对我是一个残酷的打击,使我的心都碎了。我有好几次怀疑自己真的精神失了常,就在我的痛苦和绝望中我编出了这个漆屏的故事。就象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尽管我完全可以把我的婢女杀了,但我却没有这样做。既然我没有杀她,而且靓坤的招供已经具结了此事,你就完全没有必要对我说刚才这一番话。即使你知道了漆屏的故事不是真的,你也应该可怜可怜我这个希望破灭的人,而不应该把我的弱点和错处象作刚才那样全数抖露出来并加以残忍的冷嘲热讽。邹大人,我对你很失望,因为你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宽仁公正的君子。但为了显示你自己的聪明才干而来羞辱、贬低一个濒于绝望的人,这不是宽仁厚德的君子行止。再者,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凭着自己的想入非非硬说我仇恨自己的婢女,并为你这种无端的污蔑强行辩护,这是不公正的,也是不道德的。”
李一平转过身来,面对着滕贵妃。滕贵妃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只把头低垂着,不敢正觑李一平一眼。李一平锐利的目光盯着他,冷冷地说:“在没有确凿的证据的情况下我从不指责任何人。你第一次到西门南街那个秘密妓馆去是完全正当的,因为你必须对他们的关系加以证实。若是你那时冲进房去将他们两人当场拿获,或者羞愧地跑回家来俏悄自尽,或者采取其他天晓得的不顾一切的激烈行动,我就会相信你对婢女有感情的。然而,你第二次又到那儿去偷看他们,这就暴露了你变态的心灵和堕落的本性。同时也给我提供了我所需要的确凿证据——滕贵妃,就此告辞了。”
李一平稽首施礼,拂袖而去。
安小宁牵着两匹马正在宫门的外面等他。
“老爷,我们真的就回去了吗?”他问。“你在这儿可呆了只有两天哪!”
“够长的啦!”李一平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