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家呵呵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又拿着丝巾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娄肖此刻已经不再说话了,他沉着脸伫立在原地,那双复杂的眼神里,似乎是在做着什么困难的取舍。
陈管家倒也不急于一时,他看向了周围各大镖局的镖师,朝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边咳嗽着一边走到了一旁。
身后两个陈氏的护卫会意,悍然拔刀砍向了车架上用绳索捆绑的两个大箱子,只听一声崩裂之声响起,两个箱子的锁头开裂,被巨力撞开的箱子向着侧边倾倒。
一时间,只听一阵哗啦啦的声响,金银财宝如同那瀑布一般从马车上流了下来,仿佛那车架都装不满似的,全都溢了出来。
现场一片沉默,在火光的照耀下,一众镖师的脸上都充斥着统一的神情,他们直勾勾地看着那满车的财物,目光一动不动,充满了深情,似乎是在注视自己的爱人一般。
陈管家很满意这些人的表情,他走上前来,随意在金山银山上取了一块放在手里把玩,然后顺手丢给了最近的一个镖师。
后者接过之后,两手颤抖地将那银子放到眼前仔细观察,又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
陈管家笑着道:“诸位既然替陈氏办事,那我陈氏自然不会小气,这些东西大家一会儿分了吧,算是酬谢诸位这几日日夜不停的辛劳。”
周围的呼吸声又加重了一些,陈管家这时候又看向了刚刚接着银子的那个人,他问道:“现在,能够告诉我,今晚发生了什么吗?”
那人直勾勾盯着陈管家身后的金银,吞了吞口水,然后说道:“今晚,我们遇到了武当派的高手,他们人多势众,加上还有高手跟随,我们不敌,所以退让开了。”
陈管家点了点头:“那么,是怎样的高手,比之前遇到了的玄潭道长还要厉害吗?”
另一个镖师回答道:“来的是武当掌门苗云咏,还有他师弟,同样位列武当七子的宋言归。”
“哦,武当掌门,还有一个武当七子。”
陈管家似是很惊讶,又似乎不屑一顾,他说道:“这江湖上的事情,我陈氏关注得少,只是不管武当派出了怎么样的高手,诸位是否有办法将他们按照曾经的法子,都给堵回去?”
众人不再说话,陈管家看着他们的沉默,有些惊讶地道:“哦?大家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觉得我的诚意不够?”
话语落下,又一架马车被拉了上来,两个陈氏的护卫故技重演,将那金山银山给露了出来,这一下,众镖师屏气凝神,眼神彻底直了。
“我知道诸位都是高手,不知道我的这些诚意,是否足够?”陈管家站在金山之前问道。
这一次,众人没有再沉默以对,而是在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中,又一人颤抖着说道:“就算武当掌门武功高强,咱们一起上,一样可以拿下他。”
话音落下,似是石子投入镜湖,掀起的应和之声顿时响成一片。
“说得好。”
陈管家拍了拍掌,然后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未曾开口的娄肖,他笑着道:“不过这俗话说,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不知娄先生可否受累,再带着大伙走一遭?”
面对温声笑问的陈管家,看到了金山银山的众镖师只觉得如沐春风,可娄肖只觉得看到了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他深吸一口气,青白手指上捏紧的梅花镖终于是缓缓停止了颤抖,他顺从地道:“陈管家开了尊口,在下如何敢不听命,只希望陈氏能够大发慈悲,不要对在下的家眷动手。”
“诶,娄先生说的哪里话,许给先生的财富定会一子不差,全数奉上,至于先生的家眷,那更请放心好了,陈氏做事光明磊落,不会行此下作之事。”陈管家微笑着道。
“希望如此。”
娄肖深深看了陈管家一眼,带着一众见钱眼开杀气腾腾的镖师回了头,追着武当派离去的方向过去了。
待到这些人都远去了,陈管家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他回头踢了踢脚下的银子,随意地问道:“柯先生到哪里了?”
“前日来信说已经过江了,到咱们这里,恐怕还要个三五日吧。”护卫回答道。
“听闻这武当七子个个都是好手,前些日子对付一个司落朝都如此困难,如今两个一起来,恐怕娄肖也不行了吧。”
陈管家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神色恹恹地道:“把这些东西收拾了吧,虽然陈氏不缺钱,但也没必要给死人留这么多。”
“是。”两个护卫应声开始收拾财物,而陈管家则在一声重一声浅的咳嗽声中,坐上了另一架马车,缓缓驶入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在夜上中天的时候,娄肖带着镖师终于追上了武当的脚步,于是立刻就爆发了一场大战。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苗云咏默默地将天凶剑从娄肖的胸膛里抽了出来,后者一脸的不可置信,一是不信自己会败得如此之快,二是不相信对方会痛下杀手。
先前一战,娄肖看出了苗云咏说话行事颇具侠气,他虽抱着杀意而来,内里却不希望就此沦为一黄土,他想要活下去。
可是当苗云咏再度祭出那把血杀之剑的时候,娄肖才发现大错特错,他并非死在了那天凶剑的杀念之下,而是死在了苗云咏的果决。
“贫道给过先生机会了。”
苗云咏收剑入鞘,随着娄肖的身形倒下,周围再没有一个镖师还能够站着,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了血泊之中。
这一战,武当弟子以多打少将其中一半的镖师击败,而剩下的一半,全都败在了苗云咏的剑下。
看着对方眼底迅速浮现又转瞬即逝的凶光,娄肖苍白着脸,盯着那把剑道:“果然天凶之剑,伤人伤己,道长要小心啊。”
这话似是告诫,又仿佛是诅咒,但苗云咏不在乎,他将天凶背在身上,眼底清明一片,毫无动摇之色。
“先生错了,贫道是用剑之人,天凶再是戾气深重又如何,终究是人驭剑,而非剑驭人。”
苗云咏转身离开,并不拖泥带水,娄肖在地上挣扎了一番,很快便没了声息。
宋言归看着苗云咏的背影,眼中闪现的光芒,似是欣慰与惊喜,又似是担忧。
此一战,苗云咏虽然手持天凶之剑,杀意纵横犹如惊涛骇浪,但他却从未滥杀一人,剑落之处,只败敌而不杀人,唯有娄肖一人丧命,此举确实如他所言,是人驭剑,而非剑驭人。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苗云咏的武功更上一层楼,但宋言归心中的不安却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