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吴启明带着皇帝的口谕,陆寒江不得不听,况且,永乐有了身孕,也确实不适合继续留在江湖上。
“大人,大夫怎么说?”吴启明关切地问道。
“有两个月了。”陆寒江如实答道,既然已经确认了谁是自己人,那就没有必要再把这些信息隐藏下去。
吴启明眉头轻蹙:“两个月嗯,为了公主殿下的身体还有这个孩子考虑,大人最好还是在此地再歇息月余,等胎像稳定了再动身。”
陆寒江蹙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宫中.?”
吴启明沉声道:“大人不必担心,陛下那边自有属下去说,况且陛下想要的也是公主母子平安,不会因此事怪罪大人。”
陆寒江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京中之事就劳烦吴大人操心了,还有一事,我让你把消息传给老爷子,如今可有回信?”
“暂无,”吴启明神情凝重地道:“但孟大人想必早有心理准备,如今谁都摸不准陛下的心思,所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陆寒江不置可否,似乎是在思考吴启明所说,又听他道:“陆大人也不必过分担心,无论怎么讲,十月怀胎,如今我们还有半年多的时间。”
吴启明说得不错,他们最大的为难之处便在于陛下的心思根本猜不透,从根本上来说,锦衣卫和陛下本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自家人,完全没有必要强分彼此。
只是因为陛下强势且心思深沉,而孟老爷子则权势滔天拥趸无数,两方无论是谁都有走最后一步的可能,也有走最后一步的实力,故而才有了今日的迟疑。
对陆寒江而言,之所以要违背了身上这身的飞鱼服的誓言,更多是因为皇帝那猜不透的心思,某种意义上对于自己的将来是不利的。
无论是他如今愈发藏不住的庞大权势,还是皇帝表露出的对永乐怀着的孩子不同寻常的在意,这都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自古以来,主强则臣弱,主弱则臣骄,而今两强对立,要么君负臣,要么臣负君,很难有相安无事的结果。
既然一定要有一方不得善终,那么陆寒江自然不希望这种事落在他的头上,吴启明也是同样想法,甚至只要去问,锦衣卫上下就没有不支持孟大人的。
这种情况下,出事简直理所当然,即便老爷子没有那个想法,以锦衣卫这般势大,等到下一任皇帝即位,他们难道还能够有什么好下场吗?
为了自己的将来,无论是如今老皇帝带来的信任威胁,还是将来新皇帝可能带来的覆灭之灾,他们都要防患于未然。
随着陛下一年年老去,京中皇子间争锋白热化,如今的情况,要么他们亲自扶持一位皇子上位,确保不至于将来没了下场,要么
陆寒江和吴启明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深意,两人笑而不语,没有将此事说破。
吴启明咳嗽一声,说起了其他事:“总而言之,关于回京之事,陆大人不妨先上一封折子说明情况,以陛下对孟大人以及对大人您的看重,必不会强人所难。”
陆寒江从善如流:“我这就写折子,吴大人回京时替我递上去便是,顺便我再留家书一封,你替我送给府中管家,公主有孕,这是天大的喜事,一定让府上都热闹热闹。”
陆寒江说得意味深长,吴启明则是一点即通,他笑着道:“大人放心,卑职回去之后立刻知会徐镇抚,大喜之事不日便会传遍京师。”
无论皇帝陛下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他们都必须做好万全防备才是,越多的目光关注,才越能保证暗中之人无法轻易动手。
事不宜迟,陆寒江立刻写好折子和家书交给吴启明,然后又问道:“对了,近来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吴启明想了想,说道:“小事不断,但大事没有,阿绣姑娘没有传话出来,想必贵妃那是不必担心的。”
贵妃宫中女官阿绣,也就是那位真正的玉女剑苏绣绣,虽说她跟老爷子有些不清不楚的恩怨,但她同时也是贵妃最信任的人。
被永乐喊一声姑姑的她,纵使对孟老爷子有意见,也不会看着永乐陷入危险之中,所以她从来都是锦衣卫在宫中最大的依仗之一。
既然阿绣姑姑没有示警,那就说明一切都还在可控之中,而比起老皇帝的动作,目前京中最大的漩涡,还是来自各个殿下之间的明争暗斗。
吴启明叹道:“年初以来,除却已经两败俱伤的四殿下和七殿下之外,其余几位殿下之间的争斗愈发激烈,已经波及了数家重臣,再闹下去,恐怕.”
“恐怕京中大乱,更方便幕后之人浑水摸鱼是吧?”陆寒江将吴启明的担忧说了出来,后者拱拱手,眼含忧虑。
吴启明又说道:“陛下这次突然召你回京,除了公主身孕之事外,应也是想着让你来稳定大局,有指挥使大人您,再加上陆尚书与罗夫子,想必诸位殿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陆寒江回归宗族之后,陆家也旗帜鲜明地成了他的助力之一,陆尚书人脉极广,陆氏宗族背后更是盘根错节地和一大片世家都有关联,其隐藏的势力十分庞大。
而陆寒江的老师罗元镜,有了这位书院名义上的院长,再加上祁云舟那个实质掌握权力的副院长,书院的力量即便不能为他所用,也不会成为他的障碍。
以陆寒江如今的势力,稳定京中的风浪轻而易举,只是乱也有乱的好处,在孟大人没有显露任何态度之前,锦衣卫的最佳选择,还是从诸位皇子中挑一个。
虽说锦衣卫不可能真的站出来去支持那一位殿下,但事在人为,只要锦衣卫还手握大权,这几位殿下就一定不会放弃。
陆寒江想着,恐怕皇帝陛下召自己回京,除了把锦衣卫当定风珠使之外,还存了拿锦衣卫当饵的心思。
但各位殿下也都是愿者上钩,最终的结果,只能看那位陛下心中到底怎么想的。
陆寒江把玩着手中锦衣卫指挥使的印鉴,摩挲着那狰狞的鎏金兽头,他忽然幽幽低语:“长生呢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