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丛中。
细雨渐厚,在东丈三人的头发上撒上了一层白霜。
憨态可掬的人厨子看了眼东丈,闻言也不着恼,随手将斗笠甩到了边上,嗤的一声,斗笠竟扎到了泥地里半截,哈哈笑道:“你很不错,至出道以来,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都死了。”
“是嘛?看来我还挺特别。”灿笑看着后者,东丈右手拇指来回摩擦着刀柄。
“嘿,这才像话嘛,我们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儿,成天道德仁义挂在嘴边,干的却是猪狗不如的事儿,你不一样,够直接。”
人厨子说完侧身踱步走出,绕着东丈缓缓而行。
“小心点。”
见他迈步,百草仙后侧离开战圈沉声道。
诧异的盯着白发老翁,东丈嘴角轻扯:“怎么?你们不一起上?”
谁知两人闻言竟同时摇了摇头:“我们向来特立独行惯了,习惯单打独斗,那些一拥而上的伎俩是那些名门正派干的事,我们不一样。”
听到人厨子这话东丈脸上微微一愣,明显有些错愕,但转念一想又都说得通,人厨子本就是个杀手,自然是独来独往惯了,抱团取暖对杀手来说并不适合。
这帮人更像是没有组织的散修,可能是因为奇遇或者自己的天赋成为高手的人,他们没有那么强的是非观和民族情结。
闯荡江湖更多的也是为了自己的逍遥自在,没有规矩,亦正亦邪,做事仅凭自己的喜好,算不得是大恶人,也算不得是善人,一个“邪”字可以解释,这些人是主流思想之外的人,当得上是真正的游侠了。
光听他们的名号就知每个人身上肯定也都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最终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东丈有些欣赏人厨子这样的性格,豪迈不做假,直来直往。
听罢东丈笑得越发畅快了,平静着道:“就冲你这句话,我留你一命。”
人厨子闻言微微怔住,跟着眼中凶光一闪而过,瓮声笑道:“嘿,口气不小。”
说完身上立时爆出惊天杀气,眼神也变得阴狠冷漠,脸上那股憨态可掬的模样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没有感情的野兽。
但东丈却置若罔闻,对他满身的杀气看不见一般,仍笑吟吟的盯着对方,脚步都没挪上哪怕半寸,就这么双手杵着黑刀拿眼瞅他。
内心微微一沉,人厨子知道这是碰到硬瓷了,这青年也是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主,不是那种被山门保护得妥妥的‘花瓶儿’。
此刻东丈看着好像全身都是破绽,实则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行的策略,这是有很丰富的战斗经验的人才会采取的战略,一开始并不给对方露底,叫人看不出来深浅。
见气势上根本压不住东丈,人厨子当下手腕一翻,手中的玄铁菜刀于半空划过一道黑芒。
“唰!”
一株粗大的青松被一刀斩断,人厨子动若脱兔,灵活得与他肥胖的身躯根本不符,闪身跳到青松旁一脚往东丈踢去。
嗡的一声,那青松立时被蛮力牵动,夹带着劲风往东丈呼啸而来。
有心要看人厨子的本事,东丈并不出刀,仍径直站在原地,临近了才伸出左手缓缓抓到大树上。
“砰!”
那飞来的大树在东丈出掌后便再难前进半寸,被东丈单手扼停在半空。
“有些本事。”
见状,人厨子并没有太多惊讶,顺着树端往前快速疾走,手中的玄铁菜刀连连舞动,于半空中划过道道月弧,唰唰声响,大树木屑纷飞,而后一截截尖状木段至大树身上脱落,并速度飞快的往东丈面门射来。
“不错,好刀法。”
望着一段段大小一致同步飞来的木段,东丈出言赞叹,跟着脸上闪过狰狞的笑意,左手五指成爪,砰的一声将树干外圈捏碎成屑,将大树一端捏至能一手掌握的大小后,左臂瞬间爆发出一条条如蜈蚣般狰狞的青筋,跟着手臂左右晃动。
那大树被东丈巨力牵动下也跟着左右摇摆,嗡嗡声响,那一段段射来的木段皆被大树拍飞。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拍飞木段,东丈就察觉手上一沉,但见一道人影蹿至树干上往自己快速奔袭而来,手中的玄铁菜刀正在他手中不断旋转,是个使刀的行家。
畅快洒笑,东丈一脚正蹬踢到树干之上,那大树呼的一声便往后急速飞去,正奔跑在树干上的人厨子目光微凝,跟着双膝下弯,一个纵身起跳跃至半空,手中的玄铁菜刀划开雨幕往东丈头颅砍来,看着就像掀开了一张大自然打造而出的门帘。
微微甩动头发上的雨滴,东丈右手持刀往前一点。
此时一滴雨水正自两人头上的树梢掉落而下,东丈带鞘黑刀正中靶心,这滴雨水被两人手中的刀径直击中。
“砰!”
雨滴被一分为二变成雾气散开,黑刀刀鞘精准点到了玄铁菜刀刀刃之上,伴着兵刃相击声轰鸣响起,人厨子被迫止在半空,以两人为中心,有一股无色的气浪一圈圈往外荡开,借着雨幕,那气浪却是肉眼能见的。
此子好生狂暴的内力......
人厨子脸色一变,一经交手他就感受到东丈内力上的不同寻常,随着九阳神功的开始运劲,东丈的头顶开始渐渐升起白雾,头发肉眼可见的变湿为干。
抖刀反握,人厨子借力于半空翻身后侧,双足踏地溅起了不小的水花,静静审视着面前态度随性的黑发青年,人厨子收起脸上的笑意,变得肃穆:“你是我出道以来碰到的最强刀客,值得我全力一战,瞧好了,我这门功夫名唤庖丁刀法。”
说着手中的玄铁菜刀不住翻飞,看着平平无奇,但眼尖的东丈知道那下落的雨滴皆被人厨子用菜刀一一‘斩断’,对这把刀的运用,他已达到了如臂驱使的程度。
听名字就知道这门刀法跟古时候传说的庖丁解牛脱不开干系,相传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跨,砉然响然,奏刀骋然,莫不中音。
庖丁手掌朝这儿一伸,肩膀往那边一顶,伸脚往下面一抻,屈膝往那边一撩,动作轻快灵活,寒光闪闪上下舞动,噼如闪电掠长空,刺如惊雷破山岳。
皮肉与筋骨剥离的声音,与他运刀时的动作互相配合,显得是那样的和谐一致,美妙动人,就像踏着商汤时代的乐曲《桑林》起舞一般,而解牛时所发出的声响也与尧乐《经首》十分合拍,这样美妙的场景直把庄子都看得陶醉了。
一翻动作下来,那头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肢解分离,这是一个寓言故事,形容庖丁的刀法之快已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让站在一旁的文惠君都不觉看呆了,他禁不住高声赞叹。
听到这门传说中的刀法再现,东丈也不禁来了兴趣,就像遇到了使刀同行,想要一较高下的心变得异常火热。
抖了抖黑刀上的水渍,东丈将黑刀横在身前,把住刀柄缓缓拔出暗红色的刀刃,笑容灿烂的道:“太美妙了,你若能抗住不死,我东丈交你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