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们见到这一幕,顿时欢呼起来,兴高采烈的高呼道。
“他死了,他死了!哈哈哈哈,这个杀神修罗终于死了。”
“剁碎他,剁碎他为兄弟们报仇。”
说罢,这些叛军就要一拥而上,对许七安乱刀分尸。突然一口飞剑破空而来,绕着人群一划,就将最前方的几名士卒斩杀。
紧接着,四名宛如神魔般的武夫撞破围墙,率领一群甲士杀了进来。此时叛军还有三百余人,但面对这支天降奇兵,不比韭菜好到哪里。一条条生命被收割,一个个士卒倒下,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清理完叛军的飞燕军,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庭院入口处,一个少年傲然而立,身上插满了箭矢,脚下是横陈的尸体,他站在尸山上,拄着刀,身上没有了生机,眼眸黯淡,却给人一种坚定无比的信念。
李妙真披着猩红披风,站在许七安的尸体面前,背影竟有些落寞,眼圈都红了,如鲠在喉。
“对不起,我来晚了。”
飞燕军的一位百夫长走过来,目光停留在许七安身上,他脸上带着钦佩之色,腰背挺直,鳞甲发出了碰撞声,朝着许七安抱拳行礼。
哗啦啦!鳞甲碰撞声响成一片,四百多名飞燕军同时抱拳,整齐划一,他们可能不知道庭院入口站着的这位少年是谁,叫什么名字,但他们发自内心的敬重。
“进去看看,巡抚是死是活。”
李妙真的声音略显空洞,怔怔的看着许七安的尸体,心中无比伤感。
“你是笨蛋吗”
“是!”
百夫长应了一声,目光收回,绕过许七安,奔进了庭院
哐!百夫长推开门,看见盘膝坐了一地的打更人,看见了完好无损,但脸色惨白的张巡抚。
众人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仇恨的看着闯入进来的百夫长,充满了决绝之色,为今之计,不过一死而已!
百夫长见此一愣,感受到众人的悲壮决绝,连忙解释道。
“在下飞燕军百户,李虎,你们得救了。”
飞燕军?!
打更人们面面相觑,飞燕军竟然在此时来到了,他们得救了,绝境逢生。
“呼!”
张巡抚一个踉跄,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他用力扶着桌子,才没让自己摔倒。
“宁宴如何了,就是在在外面战斗的那位铜锣!”
张巡抚急切的向百夫长询问许七安的安危,其他人也纷纷将目光注视过来。
百夫长闻言,神色一僵,看着十分关切的众人,目光开始躲避,不敢看他们的眼神,因为他们眼里有着希冀,有着想要从自己口中得到好消息的渴望。
“他……战死了!”
张巡抚等人连滚带爬的冲出大堂,穿过庭院,来到了许七安面前。但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具残破的人形,浑身插满了箭矢,布满了刀伤,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没来由的,他们的耳畔回荡起了少年最后的吟唱,不由开口诵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一诺千金重!飞燕军众人看着泪水纵横的张巡抚等人,感受了一种莫名的沉重,不由加入进来,一同吟诵起来。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声震虚空,悲凉肃穆,整个庭院都陷入了沉痛之中。
.........
千里之外,京都城,一片安静祥和,岁月静好,谁又知道在那云州,无数人在拼命,在守护这份美好祥和!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武安侯府,许子圣目光注视虚空,手中的茶杯送到嘴边,饮了一口,脸上带着几分欣赏之色,云州发生的一切他尽收眼底,笑着说道。
“还算有着几分血性,借助此次危机,彻底踏入了炼神之境,铸就了上等根基!”
武夫锤炼自身,以人力对抗天地之力。这个身不单是指肉身,而是指精气神三者合一,三品之下,武者以打熬肉身和吐纳练气为主,唯有七品炼神境是锤炼元神,所以这个境界格外重要。
寻常武者炼神,只是初步摸索到极限,此为下等。在绝境中不停的突破极限,方为上等。在这个阶段打下的基础越扎实,将来到了高品,武夫的底蕴就越深,可以为日后晋升二品合道之境打下根基。
“做的不错,死了可惜了!多亏了刚刚我用浩然正气,将你的一缕生机攫取保留在了法相图中,可以助你起死回生。”
许子圣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起右手,屈指一弹,一道浩然正气撕开了虚空,融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
驿站大厅,许七安,两位银锣,一位铜锣的尸体,停放在大厅正中央,身上盖着白布。
许七安身中三十一箭,刀伤六十余处,悲壮至极,此时他身上的箭矢已经扒掉,沾满血污的脸也清洗干净。
深夜无眠的宋廷风和朱广孝,默契的下楼来,搬来两张椅子,一左一右坐在许七安身边,也不说话,就默默坐那陪着。
男人的悲伤是沉默的,不能诉说于言语之中,但却格外的深沉。
突然,白布之下的许七安尸体动弹了一下,一道浩然正气在宋廷风和朱广孝不曾注意的情况下,融入了许七安的体内,他怀中的那张法相图中一缕生机涌出,和刚刚的那道浩然正气融合,散入了许七安的体内,不断游动,让那颗已经沉寂的心脏开始重新工作了起来。
“扑通!扑通!”
微弱而又清晰的心跳声响起,一道道本已经停止流动的血液再次运行,向着全身提供生机,许七安的手指微微颤动,鼻子开始呼吸,脸上覆盖着的白布微微颤动。
宋廷风有些恍惚的擦了擦眼睛,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刚刚应该是看错了,许七安已经是死了,白布怎么还会动,我这是伤心过度了!
“呼...吸....!”
白布不断上下颤动,宋廷风嘴巴张大,一把抓住了低头伤心的朱广孝,惊恐的说道。
“诈尸了,许七安诈尸了!”
朱广孝闻言猛地抬头看去,盖在许七安身上的白布随着呼吸上下颤动,好像闹鬼一般,他眉头紧皱,突然像是反应过来,猛地凑到跟前,将白布掀开,伸手放在了许七安的鼻子前。
一道气体拂过,朱广孝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激动不已的大声呼喊道。
“他活过来了,有呼吸!”
“他活过来了!”
宋廷风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蹿了过来,神色无比激动,伸出右手放在了许七安的鼻孔前,果然感受到了微弱而又温热的气息,同样大喊大叫了起来。
“活过来了,他没死,又活过来了!”
无数人被惊动了,一团嘈杂,无数身影直奔这里,每一个人都像宋廷风二人一样,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将手指放在了许七安的鼻子前,感受着那道微弱的气息,欣喜若狂,疯狂大喊。
“他没死,又活过来了!”
“我就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小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白让我掉了几颗眼泪,回头他要是不请我去教坊司找花魁,我定不答应!”
姜律中神色狂喜,眼中泪水流下,嘴里却说着凶狠的话。
“没错,这小子几乎将教坊司的花魁都睡过了,我们这次一定不能轻饶了他,必须让他请我们找花魁!”
.........
御书房,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章来到了京都城,在元景帝的案桌上放着,朝堂上的诸位重臣此时齐聚于此。许子圣,首辅王文贞,魏渊,各部尚书,侍郎等,众人皆是神色凝重的看向元景帝。
元景帝俯视堂下众臣,无比威严,沉声道。
“今早,有一份云州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云州案已经有了结果。勾结巫神教,扶植山匪,输送军需者,为云州布政使宋长辅。”
仿佛一颗炸弹砸下来,群臣们炸开了锅,骇然失色。接着,就是难以自控的议论声,怒斥声,不过,其中有部分人并不惊讶,显然已经知晓这个消息了。
加急文书要先经内阁之手,由内阁转交通政司,通政司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是专门为皇帝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的衙门。
内阁是王首辅的地盘,内阁当然是没权利私拆加急文件,但皇帝阅读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文件内容告之内阁,然后开会,所以王文贞等人早就拿到了第一手消息。
魏渊掌控着打更人,有着自己的情报来源,甚至他早就对云州的事情有所布置,自然也早就知晓了这个消息。
最后就是许子圣了,他慧眼可观九天十地,他都看过现场直播了,自然也知道消息,甚至比魏渊等人知道的还要清楚全面。
“肃静!”
元景帝身边的大伴,连喝数声,才让群臣们安静下来。
“众卿听一听吧。”
头发花白,穿蟒袍的大太监看了眼角落里的宦官,微微颔首,那宦官抬步上前,展开手里的文书,朗声念道。
“臣张行英,叩上:云州案结于一月二十四日,逆贼宋长辅、杨侑、陈明等三十四人,皆已伏诛。”
“今云州归治,大案结陈。此乃朝廷教化有功,乃陛下厚德神明之功。
“金锣姜律中,一路护臣周全,兢兢业业,金锣杨砚,身冒百死,率军痛击叛军,平叛有功,使叛军未能烧杀掠夺,荼毒云州百姓,居功至伟!”
“银锣赵彬、唐山狐二人为保护微臣,死于巫神教梦巫之手,死亦无悔,其心之忠烈,气概之沛然,微臣痛惜之至!”
“铜锣宋廷风、朱广孝,在查案过程中屡做贡献,助许七安找到证据,为保护证据,不惜以身饲鬼,以至气血大亏,剿杀叛党过程中,更是身先士卒,不惧生死,报国之心令人感动!”
从金锣到铜锣,张巡抚逐一表功,写的极为详细,非常用心。魏渊沉默的听着,即使听到两位银锣殉职,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权臣,始终面无表情,不露情绪。
“铜锣许七安,在南下过程中,勘破铁矿走私案,此事前表已具,不再详陈。但在云州案中,许七安几以一人之力,破解种种线索,找出罪证,亦是他察觉出宋长辅的阴谋,令案情反转,使臣没有错怪忠良。东窗事发后,宋长辅狗急跳墙,召集叛军关闭城门,围杀微臣于布政使衙门。臣身处绝境之际,许七安一人一刀,与数百叛军死战,斩敌两百余人,终力竭而亡,微臣斗胆,求谥爵位。臣身在云州,冀能早日面圣。张行英再拜顿首。”
念完,宦官收拢长长的折子,退了下去。元景帝扫了一眼止不住哗然,交头接耳的群臣,神色深沉,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张行英所奏之事,诸位爱卿觉得如何啊?”
“魏渊,魏渊,魏渊!”
元景帝连喊了三声,一次比一次大声。
魏渊全身一震,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他被许七安战死的消息搞懵了,那可是他的亲儿子,怎么就去了云州就没了。
许子圣看着精神恍惚的魏渊,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暗暗吐槽。
“我如果不是知道魏渊痛失良鸡,还真的以为许七安是他的儿子,这反应也太大了,两位银锣牺牲,他毫无波动,许七安战死,他就懵了!”
元景帝嘴角一挑,似乎是难得抓到魏渊的把柄,笑着说道。
“魏爱卿似乎精神不佳,张行英扼杀云州叛乱于摇篮之中,这也是你的功劳,莫非魏爱卿不高兴?”
魏渊沉默不语,心中有些沉重,不想回答元景帝的问题,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不恭敬的对待元景帝。
礼部给事中,左都给事跳出来,对魏渊大声的呵斥道。
“魏渊,陛下问你话呢!”
魏渊依旧不答,脸色无比平静,平静的深沉,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礼部给事中瞬间哑了,不敢再呵斥一句。
“罢了!”
元景帝似乎心情格外的好,摆摆手,与群臣商议折子的事,对一干打更人论功行赏。
到了许七安的时候,对于谥爵位有了分歧,小部分大臣赞同授予爵位。更多人则表示不妥。其实并无不妥,爵位不是官职,是对有功之人的奖励,是朝廷拉拢人心的手段。
许七安这种情况,属于死后封爵,仅是身后荣誉。但许七安是魏渊的心腹,和魏渊抬杠是文臣们的本能。只要能让魏渊不舒服,他们就高兴。
诸位文臣中尤其以礼部侍郎最激动,慷慨陈词,点明弊端,总之就是一句话。
“许七安不配!”
礼部侍郎是王党的人,顶头上司在桑泊案中被搞垮了,新任礼部尚书是魏渊的人,让他吃尽了苦头,如故能够给魏渊添堵,他自然十分卖力。
群臣的态度让元景帝有些犹豫,他不知为何对许七安总是有些厌恶,许七安战死,他心中甚至感到高兴。
就在此时,许子圣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礼部侍郎的面前,啪的一声,许子圣的一巴掌将礼部侍郎扇倒在地,脸上挂着寒霜,俯视着怒火中烧的礼部侍郎,透着寒意的说道。
“国之神器,在于赏罚,赏罚分明,国运兴盛,赏罚不明,国运衰败!”
“许七安立下大功,按律当赏!你却将国家大事当成了政治争斗的工具,再敢多言一句,我就宰了你!”
“哗!”
御书房内瞬间就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许子圣,透着震惊和恼怒,似乎被打耳光的是他们一样。
大奉历史上,脾气暴躁的大臣们,在朝堂之上动手斗殴的例子倒是不少,只是绝对不涉及许子圣这个段位的大佬。
六部尚书都是朝堂重臣,大佬级别存在,这样的人,哪个不是心机深沉,城府极深的老狐狸,怎么可能做出这样鲁莽冲动的事情。
朝堂诸公念头浮动间,职业喷子给事中就不用想这么多,六部的几位左都给事仓惶奔出,高呼道。
“陛下,许子圣当堂打人,目无陛下,目无王法,请陛下将旨,斩了此獠。”
给事中不用想这么多,逮着把柄死磕就行,当即,不少大臣纷纷附议,群情激动,似乎许子圣罄竹难书,天理不容!
许子圣缓缓转身,再次迈步,来到了几位给事中的面前,右手再次抬起,啪啪啪,几个耳光甩出,地上有多了几个披头散发,脸庞红肿的存在。
“闭嘴!每天只会狂吠,一点人事不敢,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许子圣这几巴掌将所有人都扇懵了,你打了一个还不够,居然又将几位给事中都打了,这也太残暴了吧。
元景帝脸色铁青,看着锋芒毕露,丝毫不惧的许子圣,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自己找的刀,即使后悔也不能表现出来。他压了压手,待众臣安静下去,缓缓说道。
“如此错综复杂的悬疑奇案,许七安旬月便破,真是神乎其能,此等人才殉职,乃我朝廷的损失,就按张行英所奏吧。
“许子圣当堂殴打朝廷命官,目无法纪,罚俸一年。”
许子圣对自己那点俸禄毫不在意,都不够他去几次教坊司的,他出身武安侯府,家中富贵,罚俸一年,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九牛一毛而已。
众臣对于元景帝轻描淡写的处罚,倒是没感到什么意外,尽管心里十分失望,但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凭借此事就可以扳倒许子圣,这位可是当今儒道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