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泰道:“是啊,想令师弟是官,解香主是盗,这本就是死对头。官要抓贼,令师弟要抓解香主,天经地义。解香主不肯坐以待毙,这也是情有可原。依老朽说,解香主虽下手狠了些,咱们都是江湖中人,手底下谁没个误杀误伤,我瞧此事也不能全怪玄天宗。人死不能复生,诸位划下道来,只要不是镜中摘花,上天揽月,我代两位堂主应承下来。”
柯云麓道:“是啊,诸位也知,令师弟三次打上我玄天宗香堂,解香主都未下死手。实在是令师弟过于刚正不阿,一腔热血,不肯就范,解香主也有教中职责在身,总不能叫令师弟断了生计,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沈放怒道:“如此说来,我师兄不肯同流合污,反是犯了江湖大忌,你们杀的有理了!”
范阳皱眉道:“这位小兄弟,火气不要这么大。没人说你师弟有错,只是江湖上的规矩,凡事留一线,做官也好,做贼也好,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真把路都走绝,谁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沈放道:“我师兄岂是冥顽不灵之人,这江湖上的规矩岂会不懂。你玄天宗在JDZ多年,你们的蝇营狗苟,我师兄可曾斩尽杀绝?你前任香主与我师兄不也是相处无事?”
谢**:“是啊,那为何就容不下解香主?莫非是解香主少了孝敬,失了礼数,惹令师兄发怒?”
沈放冷哼一声,道:“我师兄岂是那样的人。”望向柯云麓道:“那两个瓷瓶何在?”
柯云麓略一犹豫,随即一咬牙,道:“罢了,这两个瓶子我随身带来,本是要送与朝中史大人。既然沈兄弟开口,便给了你们。”转身离席,片刻回来,手中托了一个玉盒,打开来,一对不过手掌大的瓷瓶静躺其中,光照之下,流光溢彩,四周似有云雾缠绕,真如仙器一般。
纵是众人都是见多识广,也不觉有些发呆,周启泰也是眼放精光,道:“这莫非是窑变之瓷?当真是巧夺天工,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沈放道:“拿过来。”
柯云麓心中有气,不好发作,看看冉雄飞,还是将瓷瓶连盒子一起递过。
周启泰几人心中都道,原来是为了这么两个瓶儿,想是他师兄索要,解香主舍不得给,才闹得不可收拾。这对瓶子堪称奇宝,天下也未必再有如此一对,若是我,只怕也不肯给。
沈放接瓶在手,一手一只,拿起看了两眼,冷笑两声,突然双手一合,“呯”的一声脆响,一对稀世珍宝已经化作一堆碎片。
众人大吃一惊,柯云麓更是面上一阵抽搐,道:“你,你,你……”你了半天,终究说不下去。
周启泰看看诸葛飞卿几人,却都是神色如常,皱眉道:“沈小弟,这是为何?”
沈放看看众人,道:“诸位可知这瓶子是怎么来的?”也不待他们去猜,将这对瓶子来历说了一遍,道:“如此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禽兽不如,还能叫个人么?我师兄为何气冲斗牛,为何宁死不屈,这瓶中数条冤魂便是明证!”
周启泰看看柯云麓,道:“这,这?”
柯云麓神色尴尬,道:“这事我知道的也不完全。”
雷凌振看那一堆碎片,犹然可惜,忍不住道:“惨是惨了些,但这般事情哪里又少了,几个草民而已,沈小弟何必如此冲动,可惜了如此一对瓶子。”
沈放看他一眼,怒道:“一二条人命,你自然毫不在意,在你眼里,人哪有瓶子值钱!”
雷凌振脸色难看,自知失言,不好辩驳,只好暗暗瞪了沈放几眼作罢。
周启泰道:“沈小弟息怒。如此说来,解香主实在是有些利欲熏心,行事忒也歹毒。”顿了顿,又道:“你听老朽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冤相报何时了,诸位都非凡庸之辈,争执起来,必有损伤。沈小弟,你师兄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愿你兄弟涉险。”
沈放知他所言绝非危言耸听,自己不惧,但终究也要看师兄说法,不由去看诸位师兄师姐,诸葛飞卿斩钉截铁道:“士有所为有所不为,师弟之仇必报,就算我等兄弟尽皆折在此处,也是在所不惜。”
周启泰长叹一声,看模样想劝这几人着实无望,和雷凌振几人都朝冉雄飞和柯云麓看去。
柯云麓脸色难看,道:“既然如此,咱们只有江湖上的规矩,手底下见真章了。”
诸葛飞卿既然赴会,早料到如此,丝毫不惧,道:“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冉雄飞笑道:“我等替下属出头,也要量力而行,正主儿不见,咱们老骨头也给拆了两根,岂不也是冤枉。”柯云麓与他同为教中堂主,平日却无甚私交,只是柯云麓既然找上门来,请他做这个和事老,也推托不得。只是解辟寒才是紧要人物,此时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喜,见柯云麓和诸葛飞卿说要动手,当即出声拦阻。
柯云麓也不想动手,他跟诸葛飞卿和李承翰两人交手一次,吃了些许暗亏,诸葛飞卿也就比他稍弱一些,加个李承翰那是万万不敌。若剩下三个与诸葛飞卿两人也差不多,那就算加个冉雄飞也不是对手,自己两人手下虽然人多,但能跟这些人打打的却没有几个,这次为表诚意,索性一个没带。寻思请了几位当地的名人,自己面子给足,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是最好。只是想不到这帮人竟是油盐不进,丝毫不肯让步。他也明白冉雄飞不会全力助他,但众人都是不知,解辟寒其实是他小舅子,别人不帮,他却不能置之不理。此际骑虎难下,也是为难,见冉雄飞似还有话说,忙道:“冉堂主有何高见?”
冉雄飞道:“高见我是没有,只是惹事的没来,劝事的先打个头破血流,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突然伸筷出去,在桌子中间夹起一颗蚕豆,道:“大鱼大肉我吃不惯,还是这蚕豆最好。只是这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又怕咯掉了牙,在座有哪位爱吃蚕豆的,不妨接了去。”
那蚕豆是餐前所上的小吃,小小一碟,炸的酥脆,乃是天下闻名的“兰花豆”。众人都知他这是文比之意,双方借个豆子比个高低,输赢也不伤和气。
诸葛飞卿微微一笑,道:“巧了,我也爱吃蚕豆,既然冉堂主不吃,我拿来吃了吧。”慢慢伸筷子出去。
冉雄飞面带微笑,待他筷子伸来,筷头将将碰到一起,手腕突地一提,叫对方扑了个空。谁知刚刚提起数寸,对手筷子已经翻了上来,变招之快,似是早有防备。冉堂主倒不吃惊,若是连这两下子也没有,想必也不敢与玄天宗硬撼,手腕一翻,已将对手筷子压住。诸葛飞卿只觉一股大力涌来,知道对手内力深厚,手微微一低,化去来劲,顺势筷子贴着对方筷子下部朝上滑去。
冉雄飞见他用筷子来切自己手指,倒是一路单刀破花枪的招数,索性就使枪法,一招“翻天覆地”,筷子下压,筷头反从对方筷子下穿过,顺势一搅,这招仗着内力深厚,一力降十会,就要叫对手筷子脱手。谁知诸葛飞卿手指轻轻一分,两根筷子从中分开,轻描淡写破了这一搅。随即一根筷子仍去压对方筷头,另一只筷子却直点对手掌缘“后溪穴”。
冉雄飞不防他一双筷子化为两路,自己筷子上夹着蚕豆,却不能依样葫芦,分开迎战,只得往回一缩,避过了这一点。诸葛飞卿手臂突然暴涨,筷子一伸,已夹向对方筷头。先前两人都是弯着手臂拆招,诸葛飞卿此际手臂伸直,走的直线,自然更快。冉雄飞见他筷头已到,索性又往回缩了五寸,诸葛飞卿坐在原地,手已伸到最长,差了这五寸便碰不到对手筷子。冉雄飞这一下甚是讨巧,不免有些无赖,柯云麓和周启泰几人都看的清楚,自是不言语。吕鑫和李承翰却是齐齐哼了一声。
冉雄飞面上也是微微一红,只是自己筷子上毕竟夹着蚕豆,不能分成两路迎击不说,更要小心不能将豆子夹碎,也不能掉了,无形中也是吃了大亏。只是这比斗的法子乃是自己所选,总不能反悔。电光火石之间,筷子一伸,筷身正打在对手筷尖之上,诸葛飞卿也不与他硬抗,手腕一缩,冉雄飞借势又将筷子伸回原位。
诸葛飞卿微微一笑,又伸筷去夹,冉雄飞并起筷尖,一式“凤点头”直啄对手筷身。诸葛飞卿却不再躲,筷子迎上,“啪”的一声响,两人手腕都是一沉,这一下竟是不分伯仲。冉雄飞看的清楚,诸葛飞卿此际已是持剑之姿,筷子已是攥在手中,五指对三指,自然又占了便宜,心道此人好生狡猾。两人一触即收,冉雄飞筷子上扬,诸葛飞卿翻腕一撩,四根筷子又是撞在一起。这一次诸葛飞卿全力施为,手中两根筷子不逊长剑。冉雄飞连接两下,毕竟只有三指夹住筷子,虽挡住来势,筷尖一松,那颗蚕豆已经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