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纵横各十九道,总计棋位三百六十一枚,中间一枚名叫天元,乃象太极,周围三百六十枚代表一年四时,黑白子以象阴阳,其中之意,乃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以至于一年四时,无不为阴阳跌宕吞噬而成,局中黑白势力缠斗争夺,正如阴阳互化,生生无穷,万古无同局。尺枰之间,可安天下。墨观澜原为弈剑听雨阁主,其武学观澜十诀之中最精深玄奥的便是弈剑、听雨两诀。弈棋之道便是墨观澜所长,昔年墨观澜上武当问道于张真武,得观太极真意。但奈何太极之道实在太过精深,以墨观澜的资质也难以领悟。于是墨观澜便另辟蹊径,以这围棋弈术演化太极阴阳,将他的对天地之道的领悟尽数化入着棋盘之中。日月轮转,天地大同。乾坤为局,阴阳为子。人在局中,身不由己。请天师入局。天师孙恩只觉自己置身于棋盘之中,法天象地境操纵的天地元气再难以如意,甚至体内的真元都开始迟滞。孙恩的黄天大法已至第八层炼己复之心。心定存神而通明,能遨游于外,灵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出神入定,不为物境所迷,炼心成神。原本外物对于孙恩应该是难以形成干扰的,但现在墨观澜的弈棋诀竟然对他产生了如此影响。墨观澜此人的武功恐怕还在公子羽估计之上。剑化生阴阳,棋乾坤定法。孙恩的黄天大法也在此刻运到了极致。太平道,其文约,其国富,天之命,身之宝。太平道的方法虽然极端,但其目的却不能算坏,其创始人张角是为了行大顺之道,以教救世赈民,致天下太平。天以至道为行,地以至德为家,共以生万物,无所匿,无所私。若立一道国,以天为法,以地为德,必能众生平等,天下太平。这便是太平之道。孙恩头上的道冠破碎,长发飞扬,口中念诵道:“道有九度。一名为元气无为,二为凝靖虚无,三为数度分别可见,四为神游出去而还反,五为大道神与四时五行相类,六为刺喜,七为社谋,八为洋神,九为家先。”随着孙恩黄天大法运至极致,一边念诵,其身后出现了一个九节杖的虚影。一事者各为九,九九八十一首,殊端异文密用之,则共为一大根,以神为使……其上三九二十七者,可以度世;其中央三九二十七可使真神吏;其下三九二十七其道多耶。此物便是太平道的创始人大贤良师的九节杖的虚影。此宝招神又能劾鬼,持杖即职可理九人九气之事,可以统摄天地万物;可以度人得道。为太平道传闻之中的无上至宝,地位相当于道门的太极图和八卦图。“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孙恩的黄天大法骤然爆发出了近十倍的威力,瞬间挣脱开了墨观澜的天地棋局。当然突然爆发出远超自己极限的力量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此刻孙恩体内的经脉已经破碎不知几何,真元紊乱,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必然会陨落于此。孙恩趁此时机,立刻向着观澜山庄之外逃去。墨观澜有些诧异,没想到孙恩的黄天大法竟然能有如此威能,但见孙恩逃离之后,也没有深上去。孙恩是太平道主,道门异端,而墨观澜受当代道尊引道之恩,必然不能越俎代庖。道门之事,自然需要道门之人来解决。孙恩逃出观澜山庄之后,也顾不得此时体内的重伤,认准了南方逃窜而去。当年墨观澜刚刚叛出青龙会之时,他和五龙首、公子羽就曾经一同追杀过墨观澜。那时候大家都还不是法天象地境,但是墨观澜便表现出了惊人的战力。没承想十年的时间,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然拉得这么大。还好今日的墨观澜没有杀心,否则今日便是自己的身殒之日。就在孙恩一边思索一边逃窜之时,孙恩的身形戛然而止,法天象地境的武者勾连天地,心血来潮感应远胜洞玄。孙恩已然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在其正前方,一片落叶飘落,此时已然入夏,树叶苍翠。但这片落叶却突然失去了颜色,随即似乎这方天地都变成了黑白两色。--------------------和越州的残月当空相比,闽州的天气,阴云密布。但这样的黑暗更能掩藏百越联军的行动。和妫厚计划的一般,两万五千百越族联军乘船顺江而下,只花了一个时辰有余,就到达了剑津郡城的附近。但是剑津郡城此时的情况却出乎了妫厚的意料。在百越联军攻陷建阳县城之时,曾经有一只灵风鸽从建阳锦衣卫的驻点之中飞出,通知剑津郡城。得到此消息的剑津郡守和剑津参将立刻在剑津城外建起了这座大营,双方互为犄角。剑津郡城原本便是依水而建的,并从干流之中挖掘出一条支流,引入城中。也正是如此的布局,所以妫厚才决定顺流而下,直取剑津。但是在接近剑津之后,先头的侦察兵却发现,剑津郡城的南侧的津水旁已经建起了一座大营,和剑津郡城相互呼应。津水为东西走向,剑津郡城在津水以北,而开掘的支流为南北走向,自入剑津郡城。在看到这个布置之后,妫厚奇袭剑津的计划便改变了。现在的剑津郡城和津水大营相互呼应,强攻郡城必然会使得津水大营之兵袭击百越联军的侧翼,要想攻城,必须先拿下津水大营!“妫族长,我看周军早有防备,我们不如先撤吧!万一强攻损失过大,可就得不偿失了!”开口的是二龙首留给妫厚的元化境高手,代号夏至。乃是青龙会的二十四节气之一。二龙首留下的四人分别是春分、谷雨、夏至、芒种。四人是节气为代号,俱是元化境高手,留在百越军中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中下层的将领,加强青龙会在百越联军之中的影响力。“夏使者,虽然周军已有了防备,但是现在我军在暗,他们在明,我们可以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一样可以攻下剑津!”虽然夏至四人身份不低,但是妫厚现在才是大军的实际掌控者,他作出的决定四人也不好更改。“妫猎!”一个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出列,“族长!”“我命你率五千儿郎悄悄从侧面上岸,从东面强攻这座津水大营。”对于妫厚的命令,妫猎没有丝毫质疑,“是!”而妫厚自己则带着百越联军在南岸登陆,然后将水中的竹筏全部捞起,由百越士卒抬着向东前进,直到津水大营的正对面才悄然停下。妫猎率领的五千人马是妫厚派出佯攻的兵力,为的就是吸引津水大营的注意力。津水大营背水而建,一旦他们能从水面进攻,必然能打得津水大营首尾难顾,一举歼敌。-----------津水大营的守将,名唤颜立德,乃是闽州大族颜氏支脉出身,乃是神武军中郎将颜剑秋的胞弟。他在得到建阳县锦衣卫拼死送出的示警情报之后,立刻与郡守商议,然后力排众议在此地建起了这座津水大营。虽然夜已深,但是颜立德却没有入睡,他总觉得今夜有一丝隐隐不安。按照常理来说,百越联军在攻占建阳县城之后,会休整一番。但兵法有云:兵贵神速!一旦百越奇袭,他们却没做好准备,那就不妙了。特别是此刻津水大营之中只有城防军两千五百,备操军三千。剩下的人马都在剑津守城。一旦津水大营遭到偷袭,如此薄弱的兵力根本没法做出有利的抵抗,所以必须慎之又慎。就在颜立德思考如何加固大营防御之际。“嗖!”一支示警用的响箭冲天而上,在夜空之中炸开了一个烟花。“不好!敌袭!”颜立德立刻起身拔出了佩剑冲出帐外。大营东侧的妫猎在看到这一支响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潜行被识破了,剩下的就是强攻了!“杀!”灯火通明的大营前,乌压压的百越联军给这些地方军和预备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弓弩手!听我指挥!张!”在众人慌乱之际,颜立德的声音让众军暂时冷静了下来。军中弓弩手不再胡乱放箭,而是一齐张弓搭箭!“放!”在百越联军距离大营约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之时,一阵周军的箭雨落下。百越族士卒前排皆是手持短刀藤盾的突击之时,在羽箭呼啸而来之时,他们立时下意识地举起了藤盾。大周城防所配发的只是普通的弩箭,并不能完全贯穿藤盾。百越联军的攻势在微微一滞之后,再度向前。在靠近的大营的瞬间,近百绳索突然从百越士卒中飞出,套在了津水大营外围的栅栏之上。“拉!”上千百越联军士卒一齐用力,竟然将津水大营外围的栅栏全部拉倒。这座大营修建得较为仓促,修建之人也不是大周的主力大军,质量之上自然会差上一些。如今栅栏一倒,津水大营的侧面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百越联军如潮水般想要从这个口子中突入。颜立德在看到那近百绳索的时候,便知道百越联军的目的,立刻指挥大军,大盾在前,长枪次之。这是大周步战经典阵型。“长枪手!刺!”……原本是一片漆黑的北岸如今是灯火通明。剑津风城防军和备操军与妫猎五千人马的交战喊杀声不绝于耳。但妫厚却始终没有动,他在等,等妫猎彻底牵制北岸的城防军和备操军。大战开始一刻钟之后,一旁的夏至四人已经开始急躁了。“妫族长,那边已经打得难分难解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渡河了!”“等!”当妫猎的五千人马出现在对岸和周军交战两刻钟有余之后,妫厚才下令南岸百越联军于黑暗中登筏渡河、抢滩登陆。不时有登船渡河的百越联军士卒失足掉到河里,但是对于擅长水性的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再次爬上了木筏。只要能从津水大营的南面登陆,那此刻大营东侧焦灼的战况立刻就会打破,这部分周军将再无抵抗之力。在南岸边的妫厚虽然心中微微激动,但是面色依旧平静。而北岸的津水大营之中也不平静。校尉赵泉乃是城防军中新晋的年轻军官,武举出身,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他被颜立德留在大营之后,防备水面有敌人偷袭。原本的赵泉还不以为然,津水水面一片漆黑,若是抹黑渡河,就算不开展,敌人也会因为落入水中而造成不小的损失。但是岸边抱怨的赵泉很快听到了水面有动静。借着岸上大营的火光赵泉已经能隐约地看到密密麻麻无数木筏已经距岸不到百步,正飞快地接近着!那水面传出的声音正是木筏上的百越联军士卒手足并用的划水声!赵泉脸色大变!显然这些百越蛮夷一旦登陆,那么战线将彻底崩溃。“布方圆阵!弓弩手射击!”正在划水的百越联军,听到这无数弩箭齐鸣的勾魂之音,破空而来。在津水对岸,看到即将成功登陆的妫厚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夏至四人更是大喜,此战定矣。但之后事情的发展,却让他们一愣。妫厚五人只看到刚刚上岸的数千百越联军士卒像是受到指挥一般,齐刷刷地抬头、转身、纵身。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噗通!”“噗通!”落水之声不绝于耳!水花四溅。数千百越士卒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河里。这场面何其壮观!夏至、谷雨四人在岸边看得目瞪口呆。难道百越诸族的神秘登陆仪式不成?在上岸之前要先跳一次河?三人将目光转向了妫厚,饶是妫厚一向面如平湖,脸上的肌肉也是微微抽动。你们看我干吗,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马上他们就知道为什么百越士卒会如此了!箭雨低沉的啸声眨眼间已至被族人抢先占据有利位置而没有跳入河中的剩下五百余百越士卒头上!一瞬间,三百士卒被箭矢射杀,剩下诸人也是个个带伤,只有三两个运气好的,才躲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