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杀得好!此人差点儿陷我145师数千弟兄于全军覆没之局,唐营长此举甚得我心。”川军中将不愧为一师之长,迅速从震惊中恢复冷静,畅快大笑。
“等会儿我会以我145师师部名义电告集团军司令部,就说刘汝斋此人率部阵前脱逃,罪大恶极,由我部申请,防区督战队负责执行,将此逃兵就地正法!唐营长你以为如何?”主动伸出手和唐刀握手的川军中将说道。
这也算是川军中将对唐刀的回礼。
不过,这个礼回得可不轻,看145师一帮将校们凝重的脸色就知道。
他这是将得罪某上将副司令官的责任分了一大半扛到自己肩上,以免唐刀这个小上校一个人扛不住。
“嘿嘿,这是战区司令部赋我督战队之职责,饶长官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否则,唐刀很难做的。”唐刀轻笑着回应。
“好!果然是战过四行又打过松江的好汉,够魄力!”川军中将看着不卑不亢的唐刀,眼中闪过激赏,冲自己指挥部方向一摆手:“请!”
无疑,这头一遭见面,川军中将对唐刀印象极佳。
因为左翼阵地没有失守,位于界碑村主阵地又拥有两个步兵营兵力防守,靖安军狂攻一阵便退回,但也由于左翼阵地的变故,川军中将企图右翼主动出击的战术也只能暂时泡汤,两军现在也就处于对峙状态。
一众刚刚回师部开作战会议的将校在和唐刀见面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之后就纷纷告辞返回各自阵地,指挥部中转眼就剩川军中将和唐刀两人。
虽说战事紧急,但川军中将还是保持着川人特有的待客热情,专门让勤务兵烧了热水,泡了茶端上来招待唐刀。
唐刀也不客气,跑了大半天早已经渴得嗓子眼冒火,一口气喝了两碗。
直到川军中将凝声发问:“唐营长你和日军打过不少次交道,不知对我第23集团军此次广德作战怎么看?”
“广德之战必败!”唐刀放下茶碗,很干脆利落的说道。
“唐营长你倒是敢说真话!”川军中将一脸苦笑。
“广德我军别看有六万左右兵力,可皆为长途跋涉而来尚未获取军备补充就匆忙投入防线,而反观日军,有靖安军第一旅,国崎支队,第18师团,全部装备精良,光是各型火炮就达上百门,我军如何战?
就算我军全军都有与之死战之勇气,凭广德之地势以血肉之躯与敌鏖战,可六万条人命总有极限,而当前之日军拥有完善补给,炮弹没了,随时可以由数百里外的运输巨舰为之补充,此战,焉能不败?”唐刀直言。
“那依唐营长所言,此战既是必败,那不战也罢,我广德全军退军,再觅战机即可。”川军中将低垂眼眉,微微吹了下手里碗中热茶散出的热气,语气甚是平淡。
或许只有唐刀这种战场直觉极为敏锐的人能感觉到其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杀机。
虽然唐刀也知道,他的杀机未必是对自己,应该是对当前之困局颇为悲凉,心中想杀之人多为日寇,可若是自己真附和他说出退兵之语,这杀机恐怕就对准他了。
明知必败,却依然要战,因为广德之后即是金陵,即是金陵城中数十万无辜百姓,他没法退,这就是他必须战的唯一理由。
“不然!日寇此次前来,已然制定好围我金陵城的战术,金陵为我中华之都,可以失,却不能不战而失,否则,我中华全民全军必然士气大跌。
这次是国战,一战而败二战再败三战还败有什么要紧的?我国现在于军事、民用皆不如日本,败才符合世间万物运行之根本逻辑,可日本的国力和西方国家相比,也差之远矣!
攻克华北东南已是他们的极限,若是按照小鬼子大本营叫嚣的三月灭亡我中国,别说这个时间跨度绝无可能,就是他们真的吞下,也会撑爆他们的肚皮。
所以,对于我中华来说,败,不怕,怕的是民族信念被丢弃,被小鬼子现在看似强盛的兵锋吓得腿软选择当了亡国奴。
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我辈,只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迟早有一天,胜利是属于我们的。我们败很多次,也依然亡不了国,但只需胜一次,小鬼子就会完蛋。”唐刀侃侃而谈。
唐刀所说的,自然不是纸上谈兵,那几乎都是被历史证明过的。
曾经的时空中,正是执行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策略,整个中国变成了一个战场沼泽地,将日本200万精锐陆军死死拖了近十年。
虽说有日本高层犯了致命错误去捅了一把米国牛仔菊花的缘故,提前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但没人敢不承认这种战斗精神的重要性。
不是中国战场的顽强,导致心怀野望的日本人绝望的发现中国虽然地大物博,却独独找不到石油,又怎么会冒着巨大风险去给战争贩子来一招不宣而战?
当然,努力的人都足够幸运。
或许也是华夏祖先的保佑,日本人在东三省挖了十几年的洞,都没发现石油,结果中国恢复全境没到十年的光景,就在东三省那片肥沃的土地上找出了石油带。
那妥妥是伤口上撒盐,原来宝藏就在自己脚下而不自知,还要冒着亡国灭种的风险去和战争贩子较劲,结果就真的被从不讲武德的战争贩子打成狗,战后数十年都还被拴着狗绳。
唐刀这番站在历史肩膀上总结而出的言论对于未来来说,不算什么新鲜观点,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绝对足够震撼。
川军中将两眼冒出精光,看着唐刀好一会儿,脸上露出笑容,“唐营长果不愧是郭兄器重之人,不说已所获之战功,仅凭你这番抗战言论,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好,好得很!那我再问你,单轮界碑之战,该如何打?现在不过是靖安军一旅,我军已然吃力,其后方日本正规陆军若是支援,我军该当如何?”
“界牌是广德东大门,日寇想攻占广德,必经此地,日寇必然不惜一切代价。”唐刀道。“但现在,广德居民已然撤退,广德城一介空城,让给他又何妨?”
“你继续说!”
“我广德防区是卫我金陵后翼,日寇目的也不是广德小城,而是金陵城。”
“你的意思是......”川军中将眼中精光闪烁,若有所思。
“他想攻我金陵,我要卫我金陵,一时难挡其兵锋,那我军便层层设防,层层阻击,就像山中猎杀野猪一样,一箭射不死他们,就多射几箭!”
“好!那我军下一个阻击点该设于何处?”川军中将彻底明白了唐刀的意思,拉起唐刀走到广德地图面前。
“这里!”唐刀直接指向广德以西数公里一个位置。
“老鼠山!”
“我独立营大部和雪耻团两个步兵营已经在那里开始全力构筑工事和阵地。”
“雪耻团?”川军中将目光闪烁中已是明白唐刀给其取名用意。
主导逃跑的团长被就地正法,但不意味着跟着一起逃跑的士兵们就能完全撇清罪责,左翼阵地上不还有一个步兵排没跑吗?
雪耻之名,就是他们要用战场上的表现来除去逃兵之耻辱。
“好,那我就以145师中将师长的名义授命你统领该团,该团因为其擅离阵地,以往番号就此撤销,也不用称其雪耻团,就称雪耻一营、二营、三营,唐营长你看如何?”
“是!”唐刀心里也舒了口气。
眼前这位绝对是个聪明人,直接从他取的这个名字就知道他的用意,获得这千把号人的统领权可不是他唐刀区区一个督战官帮人家出了口恶气就能获得的,那得让人家觉得他有足够价值。
唐刀要在老鼠山这个山区构筑防御阵地,就是他的价值所在。
“那我界牌全军,于此地再坚守一日夜,替你全军再争取24小时,可行?”
“足矣!”唐刀点头。
若是坚守至明日此时,日军又必然不会晚间贸然行军,相当于再加一个夜晚。
30多个小时,雷雄等一千多人必然能将他所规划的战壕和坑洞挖了个七七八八,扛不住重炮和航弹,可扛75山炮这种小口径火炮即可。
那可是唐刀在来这里的两天里和营部几名副营级干部头都挠秃了,又找了好几个广德当地老乡一再确认,才选好的地点。
那里的山,可比界牌险多了。
就是,这一日夜,可不好守。
那得,用人命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