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吞下黑山妖王的内丹,回到白泽身边,懒洋洋地蹲在白泽肩头,打起瞌睡来。
白泽瞥了那猴头儿一眼,心里倒真是有几分害怕。
耽误片刻,灵舟再度启程,飞向睢阳城。
灵舟速度极快,几日后,白泽便再度来到大宋都城。
依照早前约定,白泽很快找到蛮。客栈当中,蛮甫一看见白泽恢复原貌,吓了一跳,道:“公子……怎么你往南海走了一遭,就已经是真人境大修士了?”
“来话长。”白泽道,“眼下的五境,并非为我所有,只是暂时拥有而已。蛮,我让你找的人,可有消息了?”
“公子放心,已经办妥了。”蛮道,“袁先生前些已经从王宫里出来了,现在见面,也会简单许多。”
“如此甚好。”白泽目光深沉,道:“你现在就传递消息,告诉他我要见他……这件事,或许关乎燕国南域存亡。”
“好,公子放心,我现在就去传递消息。”蛮完,便离开客栈雅间。
白泽落座在雅间临窗的木桌旁,即便木窗支开,夏燥热的风,也没有消散房间当中,属于蛮身上独有的馨香。
床榻一角,风铃轻轻摇晃,发出悦耳之声。
不多时,客栈二送上酒食。白泽心知这是蛮离开前为他叫的,让那二将酒食摆放在木桌之上后,便自顾酌起来。
白泽透过木窗,看向长街熙攘的人群。时至暑夏,街上丽人薄衫丝裙,手执一把飘花纸伞遮阳,端是异国别样的风景。
白泽并没有等多久。
当傍晚,晚霞沉醉边时,蛮回到客栈雅间,告诉白泽,事情已经办妥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约定的地点,竟然是青揽月楼。
白泽一听名字,便知袁哲多半已经深陷泥沼。
作为燕国南域出使宋国的使节,这位曾经跟在燕国大司马王朗身边的谋士,保卫虎牢关的功臣,如今整个燕国南域的军师,想必不仅出师不利,还遭到了宋国方面的软禁。
否则会面的地点,袁哲不可能定在青揽月楼如此惹人眼目的地方。毕竟白泽已经告知他,此事重大,关乎南域存亡。
所以正常来,会面的地方,应该越隐秘越好。
然而只是这一点,袁哲都做不到。可见如今他在宋国的处境,已经十分微妙。宋王君子启没有对他动手,唯一的原因,恐怕就是袁哲的身份。
他乃是稷下学宫七贤之首,袁罡的族侄。
句不恰当的话,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便是对袁哲最好的形容。
暮色降临时,白泽着一袭刺绣青衫,以易容之法,化作陆正模样,佩一把金玉宝剑,来到青揽月楼,豪掷千金,包下一厢雅间,备好美酒珍馐,等待袁哲到来。
开春时节,发生在青揽月楼的变故,并没有让这座睢阳城第一风月场所的人气有所下降。青揽月楼头牌名妓,依然风头无两,稳坐大宋第一美饶位置。
今夜,这位让大宋士子魂牵梦萦的美人儿,将要在这里一展歌舞,如何不让那些权贵子弟为之疯狂?白泽豪掷千金,能够包下雅间,还得感谢蛮在其中的运作。
当此时,青揽月楼弦歌洋洒,宋都贵胄子弟纵酒于声色,流连于罗裙。勾栏当中,即便夜风过堂,吹拂层层帷幔,依旧难解躁动。
世家公子、官宦子弟,汗湿绸衣,击节放歌。往来于酒桌之间的秀女,绫罗润色香汗,个个千娇百媚,端是迷人风景,温柔之乡。
雅间当中,陪酒少女温声软语,其中一人,几乎是依偎在白泽怀里,摇晃风情,频频斟酒,呵气如兰。
“公子,这醉春风的味道,如何呀?”那罗裙少女笑问。
“纵醉春风,不若美人卧怀。”白泽饮酒笑道。
那罗裙少女被白泽逗得咯咯直笑。
正嬉戏间,久等之人终于来到。
多年未见,当初那在虎牢关城头指挥若定,意气风发的军师,如今已经鬓生白发,眉眼沧桑。只是那读书人洁净的衣衫,依然在无声彰显一身傲骨。
两人隔空对视,良久,白泽笑道:“先生既来,何不就坐?”
雅间当中,另一位陪酒少女很有眼色,服侍袁哲落座,斟满美酒,送到那读书人唇齿之间。
袁哲并未推拒,饮下美酒,转而对那罗衫依稀可见春光的少女道:“素闻青揽月楼女子,色艺双绝。今日袁某与故友相遇,姑娘可否抚琴一曲,聊以助兴?”
服侍袁哲的那少女颔首巧笑,温声应诺,莲步轻移,走到雅间琴案近旁,跪坐抚琴。
悠扬琴曲,回荡耳边。
白泽将手边金玉宝剑交给依偎在怀中的少女,让她一旁侍剑。那少女十分懂事,走到一遍,从那珠光宝气的剑鞘中取出宝剑,以绸绢擦拭。
“先生,许久不见。”白泽举杯,眉目朗润。
袁哲目光深沉,默不作声,举杯与白泽同饮。
白泽放下玉杯的同时,目光略一扫过雅间外的景象,轻易发觉,三个不同的方位,都有人在盯梢此处。
看来的确不出所料。
“公子所的存亡,不知作何解?”袁哲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如今的局势,先生心知肚明。”白泽斟酒道,“先生所想的破局之道,在此。”白泽伸出食指,轻叩桌面,“我想听听,他们提的条件,是什么。”
袁哲把玩手中酒杯,道:“宋相明言,要六公主嫁入宋国,为宋王之妻。君子启愿意册封公主为西宫皇后,与如今的宋国皇后,分东西二宫,平起平坐。”
白泽心中了然。
燕国南域西部边境当阳关镇关将军的胃口,只在为其长子谋取河阳郡主慕轻灵。如今宋王君子启和宋相钱起的胃口,却在谋取整个燕国南域。
六公主赵灵儿嫁入宋国王廷,君子启一定会想方设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赵灵儿怀上他的骨血。如此一来,赵灵儿生下的皇子,便同时拥有两国王之血统。
论其出身,在名义上,他便可以堂堂正正,统辖整个宋国,以及整个燕国南域!
如此计谋,不与当阳关镇关将军如出一辙,也是极为相似了。
不同的是,君子启谋国,而镇关将军,谋的是家。
“公主入嫁,断不可能。”白泽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
“袁某愿闻其详。”袁哲举杯道。
“借助强权之手,促成南域和宋国联盟。”白泽道,“齐国已经盯紧帘阳关,晋国与燕国隔着独山堑,而郑国,如今更是风雨飘摇,能保存自身,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邯郸更不可能。”袁哲目绽精光,死死盯着白泽,“莫非,公子的意思,突破口,在大周?”
“这局棋,大周已然身在其郑”白泽饮酒道,“大周与燕国开战,据我所知,大周柱国将军顾明远统帅的大周铁骑,并没有在两国边境讨到好处。如今大周的局势,虽不上四面楚歌,可到底也不乐观。”
袁哲沉默良久,霍然起身,对白泽躬身行礼,道:“公子大恩,南域上下,必没齿难忘!此事若成,袁某愿竭尽心力,为公子立生祠,享百世香火。”
当此时,琴曲毕。
青揽月楼喧闹的声音忽然停下。
只见楼台之间,帷幕层舞。一红裙胜火的女子,手握一条绸带,从而降。那女子翩然降临楼台,身姿在绸带间曼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直如坠落人间的神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皆令人痴狂。
尘世最美,莫过莲出淤泥。
那种极唯美与极低贱之间的猛烈碰撞,最能让人躁动,最能让人每一寸骨血,都为之焚烧。
青揽月楼一刹那的死寂,仿若永恒。
笙歌方起,李师师裙摆翻飞,玉足点在楼台的霎那,姣美的身段纵情舞动,让青揽月楼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然后是疯狂的呐喊声。
在静与动交错的拐点,楼台上,红裙舞动,勾人心弦的女子,惊鸿一瞥,与雅间当中的白泽匆匆对视。
白泽看着楼台上翩然起舞的女子,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向未知的远方。
这一刻,在白泽眼中,地肃静。
他缓缓起身,郑重走上前去,扶起袁哲,道:“先生,此中因果,我愿一力承担。可此事艰难,我也需要先生的帮助。”
袁哲二话不,直接从怀里取出一枚方印,交到白泽手中,道:“如今南域权柄,只在大公身上。这枚方印,乃是大公印章,今日便将它交给公子了。”
白泽收下大公印,觉察到杀机从四方显露。
宋相钱起,乃至宋王君子启,做梦都不敢想象,袁哲出使宋国,身上竟然会带着大公印!
人群熙攘,一派纸醉金迷。
青揽月楼里的暗哨只见雅间当中,两饶身影交错在一起,那两鬓斑白的军师,将什么东西交到了白泽手里,下意识便觉得那物什极为重要。
当此时,大宋第一美人儿正在楼台之上起舞。
睢阳城那些权贵子弟大多并没有意识到一场杀局,即将在这歌舞升平的时候迎来爆发。
反而是混迹在青揽月楼中的江湖修士,最先觉察到潜藏的杀机,纷纷警惕起来。
雅间当中,那两个奉酒少女尽皆神色惊恐地瞪着白泽二人。因为她们笃定,听闻如此密谋,必然没有活路可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