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终于忍不住发火:“你们独立团,没有上级命令,一而再、再而三在敌战区打县城,已经引起鬼子高度关注!”
“扯犊子!被鬼子高度关注就啥也不敢干了?”齐老匪提高嗓门:“以前八路军出太行一直打到鲁省,打的县城还少了?咱八路军啥时候变得畏手畏脚了?”
扯犊子?啥意思?不明白...
中年人火气跟着上来:“你以为我不想打县城?只不过,在目前的局势下,就算打下敌占区的县城后又能怎么样?我们能守得住吗?”
“打下以后?”齐老匪愣了一下:“那是地方抗日政府该考虑的事儿。”
“同志哥啊,打下县城,确实可以从伪军手中补充枪支弹药,还能搞到粮食...”中年人轻轻摇头:“但是你想过打县城的诸多后果没有?”
“劫富济贫!还可以抢那些跟鬼子穿一条裤子的土豪劣绅...”齐老匪想法简单,打县城嘛,主要目的当然是从日伪汉奸手中缴获物资...
至于后果,你让我一个大老粗去想那玩意儿?
中年人摇头:“八路军与囯军合作抗日的条件之一...我们不能打土豪分田地!”
“啥?连那些汉奸都不能动?”齐老匪愣了。
见齐老匪目瞪口呆,中年人也显得很无奈:“那我告诉你后果:就算顺利打下县城,顶多也只能对城里的伪军缴械,搬走伪军、汉奸仓库里的枪支弹药粮食...”
中年人语气开始变得严肃:“然后呢...在鬼子得到消息打过来后我们必须转移...等我们离开后,小鬼子会怎么样?当然...也肯定会对县城里的百姓进行报复...甚至大规模杀戮...”
“如果,打下县城,我有办法守住呢?”齐老匪眼骨碌转了转。
“守住?”中年人摇头:“在敌战区,绝对不可能守的住...要不然,你以为凭八路军的战斗力,虽然不能跟鬼子正面作战,但是提前派人进城埋伏,再里应外合偷袭打下几座县城绝对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守不住,也不能守啊...齐队长...”
中年人说到这里再次补充:“因为鬼子有飞机,大炮...如果硬守的话,鬼子打来后最终受伤的还是县城里的老百姓...”
“嘿嘿,水保团知道不?”齐老匪引开话题。
“啥?水保团?”中年人快速回想起来:“你是说安县以西的水保团?团长孙有尚牺牲的水保团?”
“什么?你说孙有尚死了?怎么死的...”齐老匪没有收到孙有尚牺牲的消息。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中年人打断齐老匪:“你跟我说说,打下县城怎么如何能守住?”
“嘿嘿,八路军守不住,但是伪军他能守得住啊...”
这话...中年人陷入沉思。
...
滑县。
提前进入县城的轮训队队员与十八团、二十团侦察员准备就绪。
按计划,需要分头点燃已准备好在各个院子里的柴草,给城外的部队发进攻信号。
“好汉啊,你们都是好汉啊!你们要军粮,我从嘴里省下来给你们送去;你们要打仗,我把儿子送到你们队伍当兵,可你们为啥还要烧我的房子?”抗日堡垒户的房东周大爷心疼自己的房子和财物,声泪俱下哀求。
旁边另外几户人家也想不通,至于什么是“里应外合,声东击西”...他们都明白。
但要是烧我家的房子就是不行。
十几名战士听了几位大爷的话,当即无言以对。
什么叫“堡垒户”,十八团二十团的战士们心里十分清楚。
他们宁可牺牲自己性命也不出卖八路军的人。
砸锅卖铁支持八路军抗日的群众。
既然大爷不答应,又没有时间去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那就宁愿牺牲自己,也绝不能损害群众利益。
十几名队员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轮训队员建议另寻地方烧大富家的房子。
两个团的侦察员都不同意:“老乡的话在理不在?”
“在理,可是战争是残酷的...”轮训队员急了。
“大爷他们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却难以舍财,我们八路军从没有烧老乡房子的先例...”
除了放火烧房子没别的办法,点老乡家里棉被...火太小,县城城墙太高,城外根本看不到。
城里老乡确实穷啊,连多余的柴禾都没有,要不然找个空地生几堆火也行。
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别的辙!
十余人两个意见,轮训队员人数不足,举手表决...失败。
侦察队员们早达成一致:不能让大爷伤心难过,寒了“堡垒户”的心。
轮训队员们面面相觑,不得不放弃“放火”计划。
城外。
埋伏着的十八团、二十团临时指挥部。
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却迟迟见不到城内“火光”。
两位团长预判进城侦察的战士及轮训队员可能出现了意外。
当即作发起强攻准备。
十八团长指着地图:“按计划,我一三连从东门佯攻,二连、四连从南北侧翼向西纵深攻击前进...”
二十团长点头:“战斗打响十分钟后,我一二三连从西门强攻!四连五连从向东纵深推进...嘿嘿,看看咱们谁先打进县城!”
轮训队埋伏地距离县城西门较近。
时间过了约定发信号时间。
马良接到二十团部下达的强攻命令时。
心如坠冰窟,他不清楚派进城里的轮训队员哪里出了岔子。
虽然有心反对强攻,但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
只得来到作进攻准备的一连长旁边请战:“张连长,你看能不能...我带着那些投降的伪军打头阵,去骗开城门?”
一连长语气平静:“你们轮训队员身子娇贵,可不敢让你们冒险。”
提前进县城的轮训队员与侦察队员连放个火都干不好。
语气中虽然没有透露责怪熟悉地方情况轮训队员的意思,但话里话外,却带着火。
马良没有过多解释,语气诚恳:“如果出了意外,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呵呵,我一个连长,说了不算,这事儿,你得找俺团长去...”李连长直接拒绝,你马队长能承担得起?嘿嘿,在我的阵地出事儿,我能脱得了干系?
战斗都快打响了,这时候去找他们团长...这不扯蛋么?
五分钟后。
空地上忽然亮起了火把。
十余穿着伪军军装的队伍,上了城西公路,大张旗鼓往西城门走。
正在布置作战任务的一连长,当即开始骂娘:“哎,他娘的,老子这边是主攻方向,龟孙子轮训队敢乱来,老子...给你们没完!”
“马队长说...他们曾经打下过滑县城...”旁边的指导员提醒。
“吹牛...谁不会?”一连长一拳头砸在面前才下过雨后潮湿的土里:“老子长征的时候,还打下过‘尊’义城呢...”
看不到的拂晓黑暗中。
十余黑衣人借着城墙探照灯照向西面出现的队伍时,悄无声息游过护城河。
上岸后,立即建立警戒,迅速靠近西城门两边的城墙根。
小分队队长解下背上的强索,准备攀城墙。
“李队长,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惹麻烦?”一队员压低声音。
“没错,二十团刚下达的命令,好像没给咱们下达参加战斗的命令吧?”
“嘿嘿,惹个屁的麻烦,说好了由咱们侦察,现在咱们不正在执行侦察任务么?”李分队长轻笑,再次检查包着布条的铁三角勾爪。
“对,怕个屁,就算事后追究,咱们跟马队长一起担着就是...”
走向西门的队伍中。
当了俘虏,背上顶着刺刀的伪军排长心里叹息,这些土八路竟然敢打有一个团正规军驻守的县城...
等会儿打起来后,得趁这些土八路不注意,先找个地方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