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正文卷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涟漪昨晚上参与审问东宫众人的几位外臣,几乎都还留在宫中,不过夜里宿在了外廷为值夜的内阁大臣们准备的值房里。
他们当中有值房的常客,这一套都是极熟的。
萧明德将军曾经也是经常留宿值房的重臣,虽然近两年很少这么做了,但对值房也并不陌生。只是他昨晚上似乎没怎么睡好,早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神色十分憔悴,黑眼圈非常明显。
大家都能体谅他的心情。忽然间死了唯一的儿子,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而且萧琮死得还有点冤,竟然把命断送在了东宫弱质女眷手中,差一点儿就死得不明不白的,这叫萧将军如何能接受呢?
萧夫人在大理寺与锦衣卫的仵作检验过萧琮尸体之后,已经在丈夫的劝说下,先一步带着儿子的遗体返回家中,预备丧事。萧明德将军倒是留在了宫中,等待着案子的最终调查结果。在王湄如死后,他也知道了真相,可心情并没能平静下来。哪怕知道杀死儿子的真凶已经自尽身亡,参与了谋杀行动的东宫诸人也不会有好结果,甚至连太子都逃不过近期被废的命运,但他就是感觉不到释然。
萧家是因为从龙之功,才再度崛起的,风光了这么多年,却又因为儿子想要重现父辈的从龙之功,结果遭遇了杀身之祸。那么萧家人这么多年的努力又算是什么呢?
萧明德将军想起儿子死后,三皇子那一心只想把太子拉下马,为此甚至不惜威胁真凶王湄如编造口供,掩盖真相的态度,再想起儿子之所以会中了王湄如的死亡圈套,是因为自己有私心,要瞒着其他人在宫中做些不可告人之事……他忽然觉得心灰意冷。
早知道萧家会落得今日的结果,他当初为什么要支持皇帝夺嫡呢?即使什么都不做,萧家得不到从龙功臣的荣耀与权势,只能平庸度日,依靠军功出人头地,好歹……还能保得一家和乐呢!大妹妹不会无端死去,小妹妹不会因为嫉恨之心,就变成如今面目全非的模样,女儿不会名声尽毁,只能祈求三皇子能不计较她的污点,娶她做个妾室,儿子更不会因为三皇子的野心与疏失,成为王湄如打击报复的工具……
早上宫门重新开启之后,萧明德将军第一个向皇帝请求离去。他暂时不想参与什么废后废储的事了。他的儿子青年夭折,他还要回去准备儿子的葬礼。儿子没有留下子嗣,但儿媳已经身怀有孕,虽然不知道男女,这一胎绝对不能出差错。妻子如今正为儿子的死而伤心,只怕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其他人。他这个一家之主,必须得回家镇场才行。
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萧明德节哀,便放他回去了。原本皇帝还以为他会问一声三皇子的伤势如何的,但他竟然一句都没问。等萧将军离开后,皇帝又问了身边的内侍们,确认没有人把三皇子的伤势告诉萧明德,心中不由得纳闷起来。
难不成萧明德真的不在乎自己的亲外甥了?
皇帝对此半信半疑,始终不能放下对萧明德的警惕。不过,萧家既然要忙活萧琮的后事,他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横生枝节。萧琮太过年轻,官位也不高,还不配由他这个皇帝出面追封或赏赐,正常情况下,应该让三皇子代替皇家前去吊个唁。但如今三皇子有伤在身,不方便挪动……那就这样好了,不必另派使者。
皇帝想起萧琮助自己的三儿子搞什么夺嫡的阴谋,生出许多风波来,心中也没什么好感。枉他这个便宜姑父从小就对萧琮颇为厚爱,年年赏赐夸奖都不少,萧琮却让他失望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么年轻就横死,确实有点冤,但萧琮若不是自己有违宫规在先,老老实实一直待在宫宴上,又怎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皇帝没有对萧琮的死作任何表示,倒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太后派人传过来的话上了。
太后想废后,皇帝也想。但眼下如果真要废后,就得提到曹皇后曾经做过的事。无论是下毒还是别的什么,都需要仔细的调查审问之后,才能下结论。朝廷众臣对这种大事十分慎重,倘若曹家及其姻亲盟友再掺和一把,也不知道会拖拉到什么时候去。皇帝只想尽早把太子给废了,不想为废后之事分心,更不希望让废后的行动拖延了废储的进程。所以,他认为废储才是最要紧的,废后反倒可以推后处置。反正内阁的大臣们只要知道事实真相如何,太子又被废了,应该就不会在废除一个已故皇后的事情上闹什么夭蛾子。
皇帝昨晚晕过一回,觉得自己剩下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应该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太后那边收到总管太监带回来的皇帝口信,就忍不住叹气:“就凭太子干出来的那些事,还有王氏临死前招出来的隐秘,只要朝廷百官知道了,废储也好,废后也罢,都是理所应当的,难道还有谁会公然反对么?!说到底,皇上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只想让几位重臣知晓就好。他还想着自己不能在史书上留下妻毒子叛的记录呢,面子有那么重要么?!他就不怕,曹氏一日还是正宫皇后,太子便依然还是外人眼中的正统,即使被废了,今后也依然会留下无数后患呢!”
不过太后一向是不会干涉皇帝在朝政大事上的决定的。事关一国皇储,也是朝廷大事。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太后也不想多说什么。就算曹皇后暂时不会被废,她早晚也会让这个狠毒的儿媳受到惩罚的。
眼下还是皇帝的身体比较要紧。
太后又问总管太监:“皇上可说了,太医院那边有何回应?”
总管太监忙答道:“太医院已经在加紧分析搜到的毒药了,暂时还没有结果。倒是三殿下……他的伤势似乎有些麻烦。”
太后皱眉:“朱玏的伤势有什么麻烦的?虽然伤口颇深,但哀家记得他昨儿被救出来的时候,血都止住了,他能走能跑的,不象有什么大碍的模样。”
总管太监欲言又止:“太医院那边的意思……似乎是……三殿下的手筋……被割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