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昶也心里没底,只能硬着头皮道:“不必担心,许贼定然已是强弩之末,好消息很快就会传来的……”
“哎,但愿如此吧……”李贤愁眉苦脸道:“这仗打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报!”城下又响起斥候的大嗓门儿,带来了实时战况:“杨阁老亲自率军上去了!”
“这下不用担心了,”李昶闻言大喜道:“有阁老亲临一线指挥,许贼定可一举成擒!”
“太危险了……”李贤却嘟囔起来,显然想到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李昶看一眼李贤没说话,心道:‘你以为阁老是你啊?’
又过了片刻,又一名斥候疾驰而至,声音里透着惊慌道:“敌军袭击了杨阁老的中军,场面十分混乱,杨阁老生死不明!”
“什么?!”城头将士一片大哗,李贤和李昶登时魂不附体,前者喃喃的嘟囔起来道:“我就说吧……”
“侯爷,我们得赶紧去救援!”李昶是杨荣的亲信,方寸大乱道:“万不能让杨阁老失陷在这一场啊!”
“不行,”李贤却摇头道:“阁老有令,我们必须严守城池,城外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城……”
“哎……”李昶也猛然想起杨荣的叮嘱,登时泄了气,只能让斥候加紧再探。
二位本家在城头上急的团团乱转,不一时,便见一万多丢盔弃甲的军队,从西面仓皇逃窜而至。
转眼间,那一万多人马已经到了近前,看旗号服色,正是杨荣带出去的部队。
“站住!”看到这么多军队到了城下,城头的守军例行公事大喝道:“任何人不得靠近城池!”
“放肆!”城下一名军官暴喝一声,指着身后躺在担架上的老者道:“杨学士伤重流血不止,必须马上让太医救治!赶紧把城门打开!”
“啊!是杨学士?!”城头官兵惊呆了,纷纷望向二李。
“怎么办?!”李贤不疑有他,看向李昶。李昶却死死盯着城下的担架,借着明亮的火光,依稀能看到上头是个须发花白、浑身是血的老头儿,虽然看不清相貌,但面容轮廓分明就是杨荣!
“什么怎么办?快开城门啊!”见真是自家阁老,李昶失声叫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便下了城楼。
“愣着干什么,快开城门!”听李昶这么一说,李贤不敢怠慢,赶紧下令。要是因为开门不及时,让杨阁老死在城外,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军士们赶忙转动绞盘,粗重的锁链扎扎作响,高悬的吊桥缓缓落下。城门洞内,两扇万斤重的城门,也慢慢敞开……
吊桥一落,那些护送杨荣的军队便迫不及待冲入朝京门,转眼便进去了好几百人。
城门内,李昶翘首以待,看到官军不断的涌入,就是不见杨荣的身影。这时,李贤也下来城头,和他一同等候,见状皱眉大喝道:“挤什么挤?!让阁老先进来!”
也不知他这话起了作用还是怎着,杨荣的担架终于进来了。李尚书按捺不住,一头冲进人群,到了担架旁边。看到满面血污、昏迷不醒的杨荣,李尚书刚要悲呼几声,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扫一眼担架周围,脱口问道:“学士身边的人呢?!”
像杨荣这样身份的人,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僚属护卫一帮,出征作战更是如此,身边怎会一张熟面孔都没有?!
“……”抬着担架的兵士互相看看,没有人回答他。
“学士身边的人呢?!”李昶头皮发麻,又大叫了一声。
“你嚷嚷什么?!”躺在担架上的‘杨荣’竟开口了。
“我,下官……”李昶下意识要低眉顺目,却猛然意识到声音不对!
“你是……”李昶尖叫起来,他万分后悔自己方才关心则乱,居然没有想到这点!
然而已经迟了!李昶话音未落,便被一剑刺穿了腹部,他震惊的看着那‘杨荣’从担架上跳了下来,指挥着官兵向通州城内冲去!
“假…的……”李昶吃力的吐出两个字,便猝然摔倒在地,被蜂拥进城的官兵踩成了肉泥!
城门口,李昶尖叫的同时,那些假扮成杨荣护卫的王贤军将士,便已经发难,纷纷举起兵刃,砍向毫无防备的守军士兵!
猝不及防间,成片的守军被砍倒,惨叫声和惊呼声四起,城门内乱成一团!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李贤,赶忙调头就往城内跑,一边跑,一边向城上狂呼:“快关城门!”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最早进城的数百王贤军,已经抢先一步上了城楼,冲进了城门楼!城门楼内的官军慌忙举起兵刃抵抗,谁知一个照面,几十名兵士便被斩落刀下!
听到门口的喊杀声,里间的军官慌忙扭动绞盘,想要把吊桥升上去,却被一支呼啸而来的长剑,钉死在绞盘之上!
那军官的尸体卡住了绞盘,刚刚抬起几寸的吊桥,一下又悬停在那里!
一身普通士卒服装的闲云道长,这才闲庭信步的走入室内,睥睨着里头几名目瞪口呆的官兵。
那几名官兵见他手无寸铁,一咬牙,举起兵刃从四面扑了过来。
闲云叹了口气,侧身飞踢,正中一名官兵的胸口,那名官兵登时如遭重锤,吐血横飞出去。借着这一脚反弹的力道,闲云的身体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同时连出数脚,将那几名官兵一一踹飞!
等他翩然落地时,屋子里已经再无第二个人站立了。
完成了王贤交代的任务,闲云便静静立在那里,看守起绞盘来。
赚开城门的王贤军队,如出闸洪水一般,席卷冲入通州城内。守军猝不及防,被杀的丢盔弃甲,转眼就丢了朝京门!
但彼时,城内还尚有三万大军,兵力是王贤的两倍,而且各处粮仓院墙高大、堡垒密布,如果守军官兵据垒而守,与敌军决一死战,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然而,他们有个主帅叫李贤……
却说李贤,为了拍杨荣的马屁,也凑到朝京门内去迎接。虽然因为迟了一步,没有当场被杀,却被吓破了胆子,掉头就往城内跑!
本来场面乱糟糟的,官军将士倒也没察觉到什么。
谁知,率先冲进城内的吴为,早就盯上了李贤,见他居然弃众逃窜,哪里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马上带着将士们紧追不舍!
更可恨的是,吴为等人一边追,还一边放声大喊:“李贤逃跑了!李贤逃跑了!”
“快跑啊!李贤都逃了,还等什么啊!”
听的李贤想要破口大骂,回头一看,追兵就在身后,赶紧闭上嘴巴,继续撒腿狂奔!
那些正在与敌军激战、正准备加入战团的守军,听到吴为等人的狂呼声,忍不住纷纷回头,果然看到自家主帅,奔跑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看到主帅脱逃,将士们哪里还有半分战意,也纷纷丢下兵器,跟在后头撒腿狂奔起来。
攻城军队登时感到阻力尽去,立即争分夺秒清除了路障,放等待已久的骑兵入城!
骑兵一入城,城门楼上的闲云便扭动绞盘,缓缓升起了吊桥。
王贤亲率着骑兵,呼啸着冲入了通州城内,高声对莫问下令道:“你带人夺取北门,我去取南门!”
“东门呢?”莫问接过亲兵奉上的头盔,重新戴好道。
“能者多劳!”王贤说一声,便率领数千兵马向南而去。莫问也带着部队向北门杀去!
永通桥西三里处,经过一夜的苦战,杨荣终于全歼了许怀庆和他的五千军队。但杨阁老无论如何也乐不起来,因为初步的损失已经统计出来。这一夜,官兵折损两万五千余人,二十多名高级将领阵亡……
不管从哪个角度讲,这一仗都算不上成功,这让杨荣懊恼至极,才会一气之下,命令将许怀庆等人全部射杀一个不留!
“阁老无需如此,我们已经挫败了敌军的计划,运粮队伍再也不会受到骚扰。”看到阁老面如锅底,左右赶忙开解道:“横竖咱们兵多将广,耗也能耗死王贤……”
“哎……”杨荣郁卒的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都说知易行难,古人诚不欺我,这带兵打仗还真不是读几本兵书就可以搞掂的……
收拾心情,杨荣刚要下令回城,却见一队残兵败将狼奔豸突而来,所到之处,大军居然一片哗然!
杨荣心下一紧,赶忙举目望去,借着微明的天光,他依稀看到,为首那人似乎是李贤!
杨荣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一张老脸血色全无的死死盯着来人!
来人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面容!不是李贤又是哪个!
最后一丝侥幸被打破,杨阁老的脑袋嗡的一声,终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阁老!阁老!”幸好左右有了准备,连忙扶住了杨荣。杨荣却发了疯似的狠狠推开左右,朝李贤扑了过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士,居然一把就将李贤从马背上拽了下来,要吃人一样怒吼道:“你怎么在这儿?我的通州城呢!”
李贤被摔得七荤八素,哭丧着脸道:“王贤的人冒充阁老,赚开了城门,杀了李昶,攻入了通州城……”
‘噗……’杨荣一口老血,喷在了李贤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