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
张衍站在殿上,心下慢慢体悟玉简之中所现一切。
这里留下的记述,是关于成得真阳之后道路该往何处去,但其中却并不见具体修炼之法。
真阳修士修持,可以称之为心主之道,只要在自家气机涵布之地,神意存想就可照入现世之中,简单而言,就好比凡人口中那心想事成之能。
譬如先前之邪怪,就具备这般能耐。只其不过一缕气机,所能影响的也不过是凡人和一些低辈修士,而真正大能,却有无这等限碍。故从表面看去,只要抓拿而来的元气足够,那么真阳修士几可以做成任何事,也是因此,自这里开始,修行之道再往上去,似就没有任何固定成规,也无可以攀附的路径了。从玉简上来看,唯有窥破执障,辨观天道,方能常用大利,使那诸空见我。
不过这里不过是阐明大致道义,点出了下一步所往之途,可到底要如何做,并没有任何详述,就只能靠自己去参悟了。
张衍一眼看出,不管下来要如何修持,根本还是在于元气,他虽有元气之海为依托,不虞资粮缺失,但从这个方面来看,也仅能维持眼下修持,要想提升功行,往上境登攀,光凭这些恐怕是不够的,机缘应当在外,而不是自内而求。
傅青名曾言,要有此求,就需着落在布须天内,但是这么做就无可避免要和那些先天妖魔起冲突了。他沉吟一下,并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转首看了一眼,又踱步到了另一边,翻看起这里的玉册来。
这一卷一入手,他不禁一挑眉,这里讲得同样与修持法门有关,但是讲述了却是修行入了岔路而引发的诸多后果。
真阳修士可令万事万物随心而转,可以想见,久处此境之中,大多会失却对天地的敬畏之心,
可如此一来,便会杂念频生,每过许久,就会有气机得了灵性,显化于世间,其往往以恶秽居多,行事也是肆无忌惮。
要是在自家地界上,就算却给下面人带来无穷灾劫,那也无人会来理会,可一旦招惹到同辈,那就不是简简单单可以解决的,甚至有可能引发双方争斗。
看到这里,他不觉点头,也难怪傅青名反复告诫,在成就真阳时心思念头一定要正,想来其也是遇到过这等问题。
玉简中既然提到了这等事,那么想必是会有解决之法的,他把思绪收回,继续往后看了下去。
按其上所述,这些分身本是由修士气机生来,若在外间种下的所有因果祸端,那么最后或多或少都会牵累到正身,初时还不觉什么,可到后来,会越积越多,此辈功行也会越来越高,所以必须及时斩杀。
但斩杀气机化身仍是不够,这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故是到此可行一法,那便是斩杀思妄心欲,步入无情之道。如此一念不存,一念不想,彻底绝去气机外显之源头,只有遇到符合自身利益之事才会去做。
张衍想了想,这与洞天之时杀去自身凡心有几分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脉相承,不过做得更为极端,这可以说是之前修道途中便已留存下来的隐患,除非毁去重来,否则无法真正将之根绝了。
他并不想走这条路,一来他每一步都是行到极致,在成就真阳时杂念更是几至于无,就算化身也只得一具,还与正身同心同意,犹如师长之于后辈,是以并不存在这等问题。
二来看似斩情之法解决了所有问题,不用再担心白白牵扯进无端因果之中,但修道人本就是为了求得超脱,要连自身情志都是尽数舍去了,那也算不得是本来之我了,便是得道,充其量不过大道之下一玩偶耳。
他摇了摇头,见下面还有其他论述,便就舍过了这一节,继续往下看。
这里提及的是另一个解决之法,那便是利用分身,反过来令其为正身谋利,进一步还可挑动分身彼此争斗,那么就可将之掌握在一个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自己也无需再去走那无情之道。
说得是很不错,但要真要做起来,其实并不容易,途中也不允许出得任何差错,甚至有你想象不到的问题出现,最为现实的,万一在这过程中遇到外敌,或是敌手就是利用这一点来针对你,那么内忧外患一齐到来,弄个不好,就有可能因此覆亡。相比起来,选择无情之道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一劳永逸解决了问题。
张衍笑了一笑,这法门尽管有许多弊端,但有得必失有所得,到底何者为上,不是那亲身经历之人,终究难以评判。
而这里有关可能遇到的种种碍难,都是留下应对之法,记述也很是详细,如无意外,应是过去某位同辈留下来的心得体悟,且能被收录在此,想来与太冥祖师或者门下弟子有些渊源。
只是他照此感应片刻,却没有其半分存在的痕迹。
按理说,真阳修士只要有过往遗痕留下,若被另一位真阳修士得见,那么两者之间必会生出气机感应,除非是其人法力高绝到他无法窥知的地步,否则便是其人已是亡故了。
他并不认为是此人攀去了更高境地,观看这法门时,并无与祖师气机接触时的那等感觉,况且那般大能,其所言之法也不该轻易出现在这个地方,而是应该被高高拱起了。
他再看了看玉简,暗道一声可惜,凡蜕修士还能通过搜拿神意寻觅过往,而真阳修士本身已是凌驾在过去未来之上,世人所能见到的,只是其留驻下来的一部分,其若一旦亡故,便能找到到一些过往踪迹,也无有任何意义,因为并无法沿此追溯到其正身之上,是以此人之亡,究竟是其所行之法有所不妥,还是遇到了别得什么麻烦,如今却是没办法再验证了。
在这记载后面,还有几个对付杂念化身的办法,都是大同小异,总得来说,真阳修士所需面对的最大敌手实则就是自己,同辈反而排在了其次。
他全部看过之后,虽还是不知正路在何方,但这些终归都是前人经验,在知晓了某些弊端后,日后却是可以加以避免。
他将手中玉简放下了来,任其消散不见,踏过一步,来到又一个洞龛之前,又是拿一枚,待看入眼中,不觉精神一振,此间终是涉及到了如何参悟妙道,增进功行。
如之前一般,没有修持之法,这里只提及如何设法去找到那条前行之路。
待逐一看下来,其中一个想法却是引起了他注意,提出之人认为大道之序,不外乎察天悟己,那大可造出一方天地,搬运外法入里,观万物之变化,天地之妙玄,内外印照,从中寻找出那一线运转之机。
真阳修士若是要开辟界天,那就不是什么小界了,与一方由造化生成的界空几乎无有什么区别了,这里面万事万物,小到蜉蝣微尘,大至日月天星,都需由其一力演化。
张衍认为这十分有意思,以他今时之修为,开天之举着实不难,且若是能造得生灵出来,便不能从中观悟妙道,待此辈修行有成之后,一样可以为他所听用,却是十分值得一试。
“现下小界对我已是无用,待这里事了,却可另辟一天,造演万物。”
除了这个方法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最为实在的法子,那便是同道之间相互论道了。
可这一点也不好做,真阳修士之间是会相互避开的,而且从傅青名记忆来看,自有乾坤造化以来,周天万界之中,真正达到这等修为的其实也无有多少,那更是难以寻找了,除非彼此之间早就有渊源。
他抬起头,却是不禁想到那些自九洲飞升而去溟沧派历代掌门,不知这些前辈到底去了何方,更不知太冥祖师座下,是否还有真阳修士存在。
说来如今他已是可以观去九洲,再通过那里找到九洲各派祖师飞升所往之地,但每每念转至此,心中似有莫名感应生出,似告诉他此刻时机未至,故是在考虑过后,他便没有去如此做,只是等待日后缘法到来。
在这处洞府之中停留了一天,他差不多将大部分显现出来的玉简都是看过,只余最后一处未曾去动,那里洞龛十分狭小,只有孤零零半枚玉简,十分不起眼,不似别处光华灿灿,有氤氲之气环笼。
虽是如此,他仍能感觉到其中载录的东西当是极不简单,故是先前望见后,没有上前翻动,而是留到了最末。
他在这里翻看密册的先后次序并不是随意的,而是遵循冥冥中的一股玄妙感应。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所能看到的东西都早已是排布好的,无论他怎么选择结果都是一样。
这两者放在一起看,似乎有些矛盾,但其实不然,因为选择最终还是要由他来做出的,如他不动,那么一因不兴,也就无有落果了。
他探手过去,将那半枚残简取出,意识到了转了一圈,目光却不禁微微闪动了一下,因为这里所提到的,竟然是那杀灭同辈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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